茶楼(1 / 2)

魏悠回府当日,广南府衙往各临安城各地的富贾大商都下了请帖,邀他们傍晚往茶楼一聚。

周梵有些不解,但魏悠白日忙里忙外没空与他解释,只等晚上魏悠出了府衙,坐上去茶楼的马车时,他才钻进马车里,见着了魏悠。

周梵今日穿了身青灰色的直裰,若不看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打眼看去,像是府衙官邸的普通小厮。

魏悠穿着便服,靠在马车背上看书。

周梵坐在魏悠身边,靠过去看她手上的书页,发现看的是《孟子》。

他道:“今早,你回来一言不发,是在布政司听到了什么吗?”

魏悠侧头看去,才发现对方是周梵。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周梵理了理衣摆:“我说要跟着你来,你府上那些丫鬟小厮怕极了,偏要我换上小厮的装扮,才肯放我出来。你还没说,你在布政司听到什么了。”

魏悠没有细思为何仆从让他穿成这幅样子,只是放下书,沉思了一会道:“钱大人说,我只会治吏,不会治民。流民此事,我一心想着账面如何平,乌纱帽如何保,却从未想到百姓疾苦。我实在,大错特错。”

说到最后,魏悠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周梵看着那本《孟子》,明白了一切。

“民贵君轻。魏悠,你想的没错。只是这件事也不能怪在你身上,那都是恶吏陷害你。你这账要平,民也得治。不然,就走我潭王府的账?”

魏悠拉开马车前帘,瞧了瞧路程,坐回来与周梵道:“不必。你贵为长沙藩王,我一个广南的官,要你长沙的王平账,说不过去。待会到了茶楼,我与那些员外商贾应酬一番,请他们明日,开帐布粥,先缓两日。”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就已到了。

茶楼上下三层,灯火辉煌,丝竹器乐之声不绝于耳。今日有许多大人物来吃饭喝茶,门口小厮恭恭敬敬地站成两排,迎人入内。

周梵本想跟着下车,却被魏悠一把拦住。

她道:“这个茶楼,是你京郊别院那些流放的女眷开的。里头半步一个熟人,你进去,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周梵眼珠子转了转,探头往外看了两眼。一个醉汉被人搀扶着出了茶楼,前呼后拥地好大排场。生意人的宴席,怎么可能会少的了酒水。

而魏悠又是个酒量差的。

“我低着头。当年在京师,她们被我锁在后院,大部分没怎么见过我,你放心好了。”周梵说着,还扶上了魏悠的手,“魏老爷,走吧。”

魏悠又怎么会看不出周梵的顾虑,看向周梵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感激,也就没说什么,将自己的手交给他便下了马车。

茶楼里顿时冒出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魏悠看去,第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沈姑娘。

那时魏悠信了她的话,以为她为自保,才隐瞒不报芍药失踪。但得知芍药的真实身份后,魏悠却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芍药本名沈若,与这个沈姑娘是一个宅子出来的姐妹,本该相互照拂。可二人的境遇天差地别不说,沈姑娘似乎还对芍药心怀敌意。

魏悠盯了她一眼,她便将头低了下去。

现下诸事缠身,流民,工钱,张家,陆家,个个如索命阎罗一般,沈姑娘的事,还是容后处置吧。

这般想着,魏悠换了副假笑模样,满面春风地进了茶楼。

魏知府头一次宴请商贾。一群肥头大耳,满身绸缎的员外大户一见到魏悠就迎了上来,两方寒暄几句场面话,之后这些人便伸臂相邀,门口的大人物们上了二楼,纷纷入座。

周梵在一旁低着头,说是扶着手,不如说是拽着她的胳膊。不动声色地将魏悠与那群大老粗商贾们拉开了一些。

一进厢房,满桌的流水餐食香气扑鼻,侍候婢女围桌站着,魏悠只怔了一下,面上立马又挂上笑容。

周梵低声与魏悠道:“这儿的排场,比京城玉清楼还要大些。”

魏悠回道:“临安城里,好几家富户都请来了。我在帖上说有要事相商,选定我心腹的茶楼。他们应是会错意了,以为我故意在茶楼设宴,宰他们一顿。”

富户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互相堆满了笑。一杯杯琼浆玉液递到魏悠跟前,言语之间全是奉承。魏悠也不客气,接过酒杯,先是夸奖,后是提点。

句句不离流民饥寒,满口全是民生疾苦。

然后再把酒杯悄悄递给周梵,或是叫他喝了,又或背地里倒了,自己则杯酒不沾,连筷子都不动。

一圈酒下来,座上众人心里大概都明白知府大人叫他们过来干嘛了。

魏悠看席上众人大概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提酒站起身,说了句总结全文的场面话:“各位员外老爷,能够心系灾民,心系社稷,明日开帐布粥,本官定会上报朝廷。日后尔等宗族也能记上一笔功德。”

这才喝下今日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