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
隔日的朝会,国王铁青的脸色和揭下帽子的厄文长老简直不相上下。
“娶妻?”
首席长老:“不错。”
“在登基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首席长老:“不错。”
他提高了声音:“就算我才十七岁?”
首席长老:“不错。”
国王大怒:“天底下哪来当了国王就必须娶妻的规矩?!”
首席长老体贴入微:“先订个婚也行,我们不着急。”
“荒谬!”
厄文长老上前,在陛下希冀的目光下大义凛然发声:“陛下,我觉得可行。”
随行同席纷纷附和:“陛下,当国王不能只顾着忙事业,有一位琴瑟和鸣的皇后也很重要。”
萝拉喜闻乐见:“陛下,好事成双是神的福祉啊。”
国王忍无可忍:“你甚至不是神信徒!西弥斯!”
在事态混乱之前,首席长老慈爱地注视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国王,无声地传递着决心,其目光之沉重,情感之真切,让他一阵不寒而栗。
日后的历史记载里,这一天漫长到死的拉锯战、翻来覆去的扯皮、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和胡言乱语,是国王亲口认证他挥之不去的最大阴影,没有之一。
“他绝对会全力以赴的。”
匆匆结束朝会的国王赶回宫殿,在空空荡荡的寝宫里到处乱走,阴暗地转来转去。他已经想方设法地逃避长老会的咄咄逼人——这是第二次,第一次这么努力还是为了逃避一顶不算难看的冠冕,一件比起他身长有些过头的披风,然后。啊,对。还有治理一整个国家的荣耀及责任——但第一次抗争的结果失败了,他没能逃出首席长老的制裁。那双压在霜雪般的厚厚眉毛底下的大眼睛仍然该死的充满快活,好像并不是故意要让国王露出堪称世界末日的表情一样无辜。
“我之前看见这种眼神还是白色月亮拍卖行年底展会,厄文长老想在他前边拍下那套绝版银餐具的时候!那一天他们的出价甚至被拍卖会记入了总册!”
“最后,什么最后——当然是他赢了!他总会赢!你以为厄文长老对他这几十年积攒的杀意都是怎么来的!”
“……等等,这样说意味着我要变成第二个厄文了吗?”
“啧,我不该给你这个话头的。”
“我不可能秃,你最好闭嘴。”
“我敢发誓他现在就在长老院,带着所有人一起疯狂地熬夜赶演讲稿,就连萝拉·西弥斯也逃不掉,因为我正在诅咒她。”
若有仆役绕过了后花园的篱墙,悄悄踮着脚穿过茂盛的蔷薇丛,溜到走廊,藏在镜厅门口,敛生屏息地往里看,保准能看见他们的国王孤独地踢踏步子,神情狰狞并大声自言自语,一副精神状态堪忧,急需巫医来跳大神的可怕样子。
“别这么说我们亲爱的小萝拉,她可有趣了。”
突兀地响起了第二个声音,困倦又懒洋洋,听上去声音的主人正趴在软枕或棉花糖中,舒适得下一秒就快睡着了。
国王冷冰冰地低头,注视手里紧攥的水晶,那矿物澄澈如水,亮晶晶的一汪嵌在银环中央,垂坠着长长的细链。
“我更想诅咒的是你。”
水晶说:“那我真是不胜荣幸啊陛下,您要行使国王的权力制裁我吗。”
“墨菲斯,”国王阴沉沉地威胁,“你再用这种‘我成功摆脱了厄运现在我要安全地大肆嘲笑那个没摆脱的倒霉蛋’的语气说话,我就砸碎这个东西。”
“别这样武断,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水晶那边的人装模作样地斟酌几秒,“喔,原来没有需要纠正的地方,我就是这么干的。”
篝火旁的墨菲斯一身旅行者装扮,安闲自在地倚靠着干草堆打盹,瞧了瞧水晶里国王愈发狰狞的脸色。“唉,洛尔斯,命运如此安排,你我能怎么样呢。”
“不是命运怎么安排,是你的诡计。”
国王咬牙切齿。
“你和瑞洛安都丢下了这个摊子,我的姐姐,我的哥哥,本应该接管国家的两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