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尔斯深爱埃瑞斯蒂,甚至愿意为她而死。当然,如无意外,谁会不爱生养自己的母国?
但是为国捐躯一回事,统治国家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国家本该有一个女王,不错,他从三岁起就知道这件事。刚刚懂得怎么口齿清晰地向厨娘要求多吃一份樱桃奶酪布丁的小洛尔斯只是个幼崽,在捧着额外甜点回房间被他哥撞见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掩藏,只能眼睁睁看着墨菲斯一口吞掉自己赢来的战利品,泪腺当场就崩了。
如果不是瑞洛安及时赶到,墨菲斯确信自己的弟弟能哭塌整个回廊,皇宫改建海景花园。
当年的第一继承人步履匆匆,花纹繁复的裙摆蹭在地板上沙沙作响,眼泪汪汪的小洛尔斯下意识去抓,透过朦胧的泪水看见她大驾光临,脊背挺得笔直,头也不点,眼神只是轻飘飘往下一扫,墨菲斯就乖乖举起了双手:“什么都没发生,我就吃了一个布丁!我会赔他的!”
瑞洛安没给他好脸色:“今晚代我和达瓦拉会面。”
大皇子蔫巴巴:“好……”
公主跪下来拧了拧幼弟的脸颊,声音冷淡,手指却是温热的,腕口与生俱来的七芒星胎记闪闪发亮。“要原谅他吗?”
小洛尔斯迟疑:“……要吧。”毕竟他不知道还能怎么罚墨菲斯。
她便起身,嘱咐左右仆从,小皇子今天能再吃两份布丁,取哥哥姐姐的份。
他从来不怀疑瑞洛安,他的长姐既然能轻易管束自己的两个弟弟,那么国家对她来说也毫无难度,所有人,注意是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
帝师怎么说的来着?
“我再没有能教她的东西了,榨不出油啦,就放我走吧!”他背着小包袱潇洒地翻墙出宫,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再见。敬告两位:别招惹你们的姐姐生气。敬告女王陛下:记得想我。”
那时一切都好。
王国风平浪静,繁忙有序,他以为这就够了。直到那个他妈的,活蹦乱跳的,他妈的炼金术师在某一天欢乐地溜进宫殿,随随便便拐走了这个国家的第一掌权者,不比拐走路边的小猫困难多少,要用随便哪个神的名义把她带去讨伐统治了半个大陆的魔王。
把,一个国家的,女王。
“这是神的旨意啊!”他说。
埃瑞斯蒂陷入哗然。
大臣们聚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墨菲斯还是那副无所谓天塌地陷的笑脸,像拜托最好的侏儒工匠给焊上去的面具,偏头对他窃窃私语:“你觉得我们能把他做掉吗?”
洛尔斯知道兄长在说谁。
那个进宫求见女王的炼金术师站在正厅中央,额上熠熠生辉的七芒星恰是神祇的赐福,和瑞洛安腕口上的如出一辙,这样□□,这样明目张胆,无论谁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被神印吸引视线。
但他们注意的是印记下的东西,是那双眼睛,炼金术师的目光不偏不倚,从走进殿堂起就凝聚在女王身上,他们的姐姐。他看得那么认真,几乎让人生厌。
他用同样的音量低语:“如果你能想办法绕过神给他烙的那东西。”
墨菲斯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
瑞洛安抬手让声音平息,她思考,只是一瞬间,然后抬起头:“什么时候出发?”
“这是神的旨意啊!”炼金术师临行前对他们彬彬有礼地重复。好像他出生落地以后只会说这句话。
是吗。
年仅十六岁的洛尔斯站在送行的队伍前列,冷漠地想。
那神怎么不给我们再派发个女王补漏呢。
洛尔斯并不担忧自己的命运,因为这个国家本该还有一个国王。洛尔斯那最最最该死的哥哥,女王之下的继承人。
但后来的事情显而易见,他也跑了,用闻见狮子鬃毛味道的鹿一样的速度,警惕而敏捷地跑路了,把皇室、国库、百万需要养活的子民、和是真的过长了的披风留给了他不该承受这些的弟弟。亲情啊。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唯一的弟弟。”已然成为国王的洛尔斯看着水晶,期盼着能用目光凌迟他,“抛掉责任,孤身上路,瑞洛安尚且有一条讨伐魔王的征途,你连旅行目的都没告诉我,光留给我一条鬼用都没有的通讯水晶就敢逃走?”
墨菲斯兴高采烈:“那当然啦!”
“洛尔斯,我的洛尔斯,”他拿腔捏调地呼唤弟弟的名字,“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留下什么线索,好让你通缉自己的亲哥哥吧。”
逃跑成功的大皇子摇了摇手指:“既然已经失败过一次,就不要再找第二次罪受了。”
国王目光森森。
送别姐姐消失在地平线后他们是同时开始行动的。正如瑞洛安自幼被推举为埃瑞斯蒂的皇太女进行教养,洛尔斯被确立为无需过问政事的未来亲王,他从没考虑过皇位和自己还有距离的说法——拜托,他和它隔着两个人诶。可是瑞洛安走了,那个距离一下子拉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