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麦吉的话并没有让蜜儿感到多大的震惊，倒不如说蜜儿觉得这番话才符合她的设想。

雕刻繁复花纹的全身镜、乳白色郁金香浮雕无背的高脚凳、伊莎贝拉蝶式蕾丝边、一成不变的洛可可式装修风格。

连麦吉为她打理头发的手势，那么久以来，都是一成不变的。

“麦吉，给我讲讲你的哥哥吧。”蜜儿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声音平静如水。

麦吉的手顿了下，五指穿过蜜儿乌黑的头发，将一头茂盛的头发分出几条纵道。

“没什么好讲的小小姐。”麦吉回答。

“可是我想听。”蜜儿道。

麦吉说：“真的很无聊，我保证您听了会想睡觉。”

“那就让我睡一觉吧。”蜜儿侧过身子，轻轻扯住麦吉的袖子，“求你了，麦吉。”

麦吉面色略有些讶异。蜜儿大多时候语气冷淡，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即便是有情绪，也能透过那双眼，知道里面占了多少伪装的成分。

但，麦吉意外地从蜜儿语气里体会出一丝温情的波动。麦吉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尤其是想到连少爷都难得见蜜儿这样一次后，心里泛出一丝本不属于她该有的感动。

麦吉顺着蜜儿侧转身子的幅度，手腕也稍稍偏了些，生怕扯到蜜儿的发根。

“大哥右腿被人打断，在家休养。二哥没有工作，在家休养。”这句麦吉是用英语说的，音调平平，词汇简单明了。

“那妹妹呢？”蜜儿问。

“妹妹，在家里照顾哥哥们还有妈妈。”

蜜儿说：“你的哥哥不可以工作吗？”

“大哥右腿被人打断，二哥没有工作……”

“好奇怪。”蜜儿仰起额头，略微思考了下，“右腿被打断但是还有左腿和双手呀，没有工作可以找啊，为什么——”

麦吉嘴巴微微张圆，似乎被蜜儿的话噎住了。半天，从她口里缓缓吐出一句：“小小姐，你还小，你不懂的。”

听到这句话，蜜儿暗自生了会儿气，她想说，分明是麦吉自己太笨了，没有想懂，居然反过来说她不懂。可她抬眼，看到麦吉眼里的麻木与空洞，手里重复着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编发的动作。

“那……麦吉你是怎么找到工作的呢？”蜜儿问。

“哦——”麦吉长长呼了口气，“少爷真是个少见的好男人。”

“我原本在东港的一栋人家户里当佣人，后来少爷将那栋别墅买下，我也因此跟了少爷。少爷看我手脚麻利，于是又把我带到了这里。”麦吉道，“虽然跟着少爷没多久，但是少爷的确是个少见的好男人，人长得好，为人也很儒雅，走到哪里都很受女人欢迎呢。”

麦吉十指灵巧，在蜜儿的辫子上系了一条鹅黄色蝴蝶结：“好了，小小姐。”

蜜儿抓住麦吉的手，那是一双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手，表面皲裂得如同被烈日晒干的土地，指节之间布满长期劳作留下的老茧，粗糙、坚硬、粗短、蜡黄。

“麦吉，我也要给你梳妆打扮。”蜜儿仰头道。

“小小姐。”麦吉感到惊讶与不解。

“求求你了，麦吉，让我试一下。”蜜儿拉着她的手，摇了一摇。

麦吉还在无奈时，蜜儿已经起身，推着麦吉坐到小椅子上。麦吉半推半就，坐在镜前，不大好意思抬起头。

蜜儿想了想，先把麦吉的头绳卸了下来。麦吉拥有一头漂亮的金棕色的头发，头发披散下来，像被微风吹起的海浪。

“麦吉，你的头发真好看。”蜜儿道。

麦吉笑了下，对蜜儿的夸奖既不适应，又有点饱含羞涩的喜悦：“我的母亲说，我的父亲是个欧洲人。”

蜜儿轻轻地把梳子别入发间，顺着头发的纹理，往下拉。

“欧洲人……白种人。”蜜儿道，“跟哥哥一样。”

“不，小小姐，”麦吉道，“那种男人是无法跟少爷比较的。”

“他在我的母亲怀孕之后，便离开了。”麦吉口吻很平淡，“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国家很常见。睡了一个女人，女人怀孕之后，就抽身离开。”

蜜儿不太能听懂，她认真地梳理手里的头发，一根一根，如同对待一件脆弱的珍宝。

“怀孕是什么？”蜜儿问。

麦吉眼里闪起点点光：“哦，小小姐，怀孕是神赐予女人的荣誉。”

“荣誉？”

“是的，荣誉。神会赐予每一个女人孩子，孩子会在女人的身体里长大，然后出生。”麦吉道。

“随便什么时候？”蜜儿问。

“哈哈哈哈哈，”麦吉笑道，“哦，小小姐，我从前不知道，你这么可爱。夏娃与亚当在一起，神才赐给了夏娃一个孩子。所以，小小姐也需要先找到一个男人。”

“那么说来，”蜜儿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