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父原也没料到自己会背叛妻子。他爱慕长公主是真,也深知若非驸马谋反被诛,自己做梦都不敢想能娶到她,同时那又是皇帝赐婚,不得有任何闪失。可长公主那样冷漠,冷漠到连说句知心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软磨硬泡,直至用强,最终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也招致了长公主的痛恨。魏父消沉,流连秦楼楚馆以暂抒哀愁,一位乐坊女子在此时入了他的眼,她才十四五岁,姿容清丽性格温顺,魏父依恋得紧,时常探望。而后东窗事发,乐坊老板这才知道那位异域样貌的客人乃当朝驸马,为撇清关系,他将那名乐工赶了出去。是时城中乐坊酒肆皆不愿得罪长公主,那女子便没了安身之所,只得迁往城外。谁也没想到,她那时已有了身孕,并独自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静亭。她不识得几个字,只知常与情郎相会之处名为“静亭”。而魏父悔过,不再与其来往,那女子就这样在城边一处废弃土房内居住了好些年,微薄的积蓄撑不过几载,又逢身弱染病,无钱医治,眼睁睁看着自己病入膏肓。挨到临终前,她才托付好心邻居入城寻孩子生父,这信儿却不偏不倚送到了长公主手上。当长公主走进那间破土房,见到草席上形容枯槁的重病女人与其幼小的女儿时,笼罩心头的是震惊与酸楚。那个女人不过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年华,浑身上下却瘦得只剩一层皮,眼圈乌青,仿佛一阖眸便会死去。长公主见状立即请了医师,可人已到弥留,即便请来医圣也是回天乏术。第二日,静亭母亲便咽了气,她将女儿托付给长公主,入府为婢女也好为杂役也罢,只要有一席之地立足便好。风和日丽时,那女子被安葬于城郊,长公主欲带静亭回府。出门不到二里路,静亭再也忍不住呜咽,挣开飞霞姑姑的手,怔在原地,道:“阿娘说外边都是人伢子,我要回家......”那时静亭还不明白母亲为何不在了,只知道她离开了家,或许自己待在家中便能等到母亲回来寻自己。飞霞想要斥责她不敬,却被长公主压下,收敛神色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长公主,岂会亏了你这小妮。”“往后她便是你亲姑姑,接你进国公府照顾你,你在府中慢慢等阿娘可好?”长公主蹲下身来,温声细语宽慰着。入府数年后,静亭才知道“公主”是什么身份,也明白自己也永远等不回那个瘦弱的阿娘。不过长公主与飞霞姑姑当年之恩她还一直铭记在心,二人待她犹如亲生,即便后来令其入天机阁做死士,她也心甘情愿。十来岁,静亭愈发长得随父亲,她不愿见到自己这副模样,也害怕那位新阿娘不喜,于是兀自烫伤了脸,从此以后纱巾掩面。时光转瞬,十五年光阴就这样流逝,长公主思绪又回到此刻自己所在的碧落阁中,静观日光透过窗棂挤出的光柱,几粒微尘还在照耀下翻飞。她透过一口气,叹道:“她与我,没有一丝血缘,她甚至该恨我,谁知竟还愿意以命相托,可我亲生的魏垣,只怕已经做了许谏的儿子......”说罢,魏垣为了皇帝与叛军拼杀的画面再度浮现于她脑海之中。“二公子与皇帝终究不是一类人啊......”飞霞提点。长公主心绪霎时起了波澜,略带烦躁道:“我知道,若真是一只白眼狼,即便从我腹中爬出,我也不会念及什么虚假的亲缘......许谏让我夫死子亡,独在异乡丧尽尊严,又离间我与垣儿的母子情分,咱们经营这些年不就是为了让他也饱尝一番么?曾几何时,我也想斩其首,正如他待檀郎一般,不过这一切让他最亲近之人来做,岂非更痛快?”这儿虽是在长公主自己的地方,还遣散了仆婢,可飞霞听她明着说出这种话,心中仍会忐忑不安,半晌后,她气息稍有平复,小心翼翼道:“晋王倒是与咱们颇有渊源,如今汾阳那块儿也是他的封地,今早奴婢还替主子去拜访了一趟王府,咱们是否以他为筹?趁其年岁尚浅......”长公主闻言,摆头否认。晋王许瑜虽不到十七,的确是个好拿捏的,不过他背后还站着皇后与整个付氏大族,自己即便能博得他的信任,那群世家大臣也会生吞活剥了她这区区公主。只怕最终大仇不得报,还白为他人做嫁衣。“飞霞你才四十多岁,怎就开始糊涂了?”长公主撇撇嘴,细软的嗓音从喉中飘出,“这京城谁与我们走得最近你又不是不知道。”飞霞恍然大悟,这月余以来被新封晋王之事绕昏了头,浑然忘了宸元宫与宁王那茬。当初魏垣入宫便是养在宸元宫卢昭仪处,与宁王许玦甚为亲厚,如亲兄弟般。也正因魏垣偏心卢昭仪,长公主才几度恼火。“她抢走我儿子,如今也该还我一个......”二人对视间,飞霞会意。许玦如今在皇帝面前得脸,除了有祁家撑腰,还少不了长公主吹的耳边风。自长公主拼命护驾以来,皇帝对她信赖有加,且本人又两手空空,无兵无权,明面上只能仰仗皇恩生存,这让皇帝更为放心,遂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