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付云骞灵思一转出言道:“禀陛下,七殿下说得不错......既然皇后娘娘介怀以太子为使,或可考虑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七皇子。”因许瑜年纪小,作为舅舅的付云骞不常将他放进计划内,又遇他触怒圣颜,与帝后闹僵,好些日子不被提起,自己险些忘记这个小外甥。他今日来这议政殿自荐,倒让付云骞很是惊喜。说起来,许瑜心思纯良,不仅与太子同父同母,关系更是融洽。同一件事,许瑜做与太子做没两样,益处尽在皇后这方,只要他愿意,他便是代替太子赴肃州的最佳人选。皇后别无他法,都是亲生骨肉,谁去涉险她都会于心不忍,可若皇帝同意让许瑜去,好歹还可保太子不被梁王冷箭所伤。“可七郎年纪尚轻,不知能否......”皇后屏息良久,这才抽了口气,轻拭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许瑜听母亲语气似有松弛,紧着向皇帝进言:“母后勿忧,儿臣定能完成任务,且此行必有朝中武将护送,父皇母后也无须担心儿臣安危。”皇帝听罢,按揉几许蹙得酸胀的眉心,沉声问道:“七郎,你当真不惧?”“不惧。”许瑜几乎脱口而出,能去肃州一趟,原就是他盼望已久的事,边兵浴血一线,自己作为皇子享尽清福,无颜说一句怕,况且只是劝降而已。“只是儿臣有一请求,让左羽林卫羽林郎晏锦随儿臣前去,他自小照顾儿臣,后来父皇又将其指派给儿臣做侍卫,有他在,儿臣也能安心。皇宫有左右羽林卫,从上至下分置将军、中郎将、羽林郎,与晏锦同职者若干,还望父皇成全。”皇帝扫视殿中,三人跪得诚恳,还有太子在一旁举棋不定,都等着自己拿主意,沉吟片刻,应答道:“好,你自荐为兄分忧安抚母亲,谨守孝悌,朕心甚慰。这请求并非大事,朕便着晏锦与你同行,羽林郎一职可替补之人不在少数,待你二人顺利归来,朕还会擢升他。”旨意辰时定好,午时便已在去往边关的路上。宫内皆知七皇子复了晋王之位,被皇帝委以重任赴肃州招降羌军,后妃皇子们也纷纷遣人前往晋王府探望,凄清已久的宅院霎时门庭若市。德宁公主府也不例外,送去金饰玉器三箱,绸缎锦布百匹,各类香料茗茶若干,托晋王入肃后问候魏垣。长公主倒偏爱寂静,公主府仆婢总数多,但扩出新地块后,仆人皆在那边起居,自己仍旧定居碧落阁,只留飞霞姑姑与其他几位熟络的婢女近身伺候。这日刚过午,飞霞的身影穿过院内紫藤花架,步履轻巧地拐进碧落阁。府中大修时,碧落阁也里里外外清理了一番,内外室由三张大漆屏隔开,外为书房内为佛堂,而长公主在阁楼之上辟出卧房,长居于此。飞霞来时,长公主正在屋内翻看着架子上那些搁置了二十余年的典籍。那些书,都是她与驸马檀绪共同收集而来,每每翻看,仿若故人重复。“主子,新信,有关肃州之事......”飞霞掩门,来到长公主身侧压声说着。“都在自己的地方了,何必如此谨小慎微。”长公主合上手中一本旧典,淡然道:“肃州有事不是人尽皆知么?如今连皇帝都派了晋王去招降羌人。”“是二公子的事,由阿桃传来。”飞霞所接之信,自然不是人尽皆知的羌人犯境。那位叫阿桃的人,正是伍必心口中幼时收留他的那位“阿娘”,伍必心时常与之联络,却未曾想到她会与长公主互通消息。“伍必心给的?”长公主身居峰顶,洞悉手下一切活动,知道这消息必是由伍必心递送而来,且内容必是关于魏垣有何举动。迟疑片刻,她接续道:“可惜他未必识得我们真实身份,还以为是阿桃创立天机阁保着我与垣儿。隔了这么一层,消息最终还得到我们手上......说了什么?”飞霞展开书信,递到长公主面前,应声叙述:“二公子联合了陈恽,致亲自上阵的肃州都督祁昌懋战时失利,入羌人之围,而后他亲自督战,羌人大有退却之势......”长公主闻之,略带沧桑的眼眸中泛起光点,笑道:“哦?他竟敢在祁家爪牙面前耍伎俩,如此狡猾不知随了谁。”这话乍听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戏谑之语,可飞霞伴她几十载,能辨出言下之意。长公主与魏垣之所以母子疏离,一是因为她的确更喜爱长子,二便是魏垣在宫中养了十年,她实在不知皇帝会向他灌输多少对自己不利的言论,令其憎恨母亲。当年她从阿桃处接来伍必心,本是陪在长子魏圻身边做帮手,却发现他与魏垣投缘,后来长子罹难,她索性留了伍必心在府中陪伴魏垣,稍弥补自己内心愧疚。难得长公主笑一回,却不是真心高兴,飞霞心中很不是滋味,咽了一口唾沫,道:“二公子机敏,并非不敬您,只是怕您,咱们若好好向其解释缘由,未必不是一路人啊。”“早已离心,何谈一路人?我与垣儿之间恐怕隔着天堑,岂是三两句话便能回转的......”长公主顿时色变,她虽舍不下母子情分,时时挂念儿子,但也实在不必费力去解那些绑死的心结,徒劳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