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与祖母育有三子,我父亲是长子,二叔幽禁丰林,三叔带着三婶在离丰林不远的北苑中居住,已经十年了。”他敲了敲膝盖,将往事娓娓道来,“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十年前那一仗之后,”若是以前提及这段往事,他或许还有些微的酸涩,可如今,他已经波澜不惊了,“自前朝覆亡,萧家先祖登基称帝,镇北王府盘踞北方,便开始了数百年的战争,双方僵持不下,尤其是到了武皇帝登基时。他是一个——”他皱了皱眉,思虑了半刻,才开口继续,“雄才伟略的帝王,同时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可是数次战争之后,双方都没有把握能一举歼灭对方,又加之,北地有胡虏之祸,南方又有少数蛮夷势力,为防止渔翁得利,双方开始考虑何谈。”
“听我父王说,这次何谈是大安的怀仁太子耗费数年、游说四方得到的结果,我们都珍惜。于是林相身先士卒来到北地,”他脸色有些不好,紧了紧放在膝上的手,“我至今都没有想通,重重护卫之下,林相为何会被人刺杀于官驿中。我们对此事尚未理清头绪,又传出怀仁太子被刺客刺杀于军帐之中。”他突然轻笑一声,带着迷惑和无奈,“而刺客左臂上有一朵梅花印记,是镇北王府的梅花暗卫。痛失爱子的武皇帝勃然大怒,于是开启了百年来最大规模的战役。”
三娘子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拢起了眉毛,“可这与二叔被幽禁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不是他,他没有这个能力。”凌翊出口否认,“你不认识他,所以不了解他。他这个人,”他顿了顿,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词汇形容他,许久,“麻花,你见过吧。”三娘子点了点头,“拧巴得很。偏偏祖母最偏爱他,曾经一度想让父王让渡继承人的身份。”
三娘子挑眉,“虽然历朝历代不太讲究立嫡立长不立贤的说法,可为了避免党争,杜绝权力争夺,除非嫡长子有重大过失,不然在继承人的事情上不会改弦易辙的。老王妃如此而为,不怕兄弟阋墙吗?”
凌翊轻笑一声,“他出生时难产,恰逢舅爷离世,偏偏他长得酷似舅爷,故而祖母格外偏爱。”他不免嘲讽,“所以才养成了一副眼高于顶又惹人生厌的模样。历代镇北王都要从军,我父王当年就被祖父匿名丢进军营整整八年,这八年里,只有二叔和三叔陪在她身边。三叔向来寡言,不得她喜欢。父王匿名从军没有消息,祖母便一直向祖父进言改立世子。”
“我家虽然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是在继承人的事情上,祖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更何况,二叔被祖母娇惯,哪里提得动长枪?真靠他,不等大安打过来,胡人就先来了。”他嗤笑一声,“可祖母毕竟是镇北王妃,若是祖父出事,她有决议权,也能调度军队。就那一次,险些要了我阖府人的性命。”他眼一眯,寒意四起。
“难不成是趁着与大安交手的时趁机夺权?”三娘子猜测。
“真聪明。”他夸了一句,但是不带任何情感,“三叔不得宠爱,北地局势也不好,祖父没有时间管他,大多数时候是父王管教。我们要出征时,三婶初孕,娘需要照料她,所以三叔总揽王府大小事宜。那个畜生——”他咬牙切齿,“即便府中的人都知他有野心,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他趁着三叔料理政务,母亲照料三婶时,借着祖母换掉了王府所有厨房里人。一包迷药下去,满府的人都晕过去了。他挟持了娘和三婶要挟三叔交出印章,三叔不肯,调来暗卫想要诛杀他,祖母拦住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他狗急跳墙,挟持了祖母威逼三叔,可祖母竟然也由着他。混乱之下,他一把推倒了三婶,即便母亲扑过去保护,八个月大的孩子生生胎死腹中,三婶再也不能有孕。”
三娘子闻言不由得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还没完呢。”他嘲讽一笑,“两地停战后,祖父得知此事要处死这个畜生,祖母又拦住了。祖父盛怒之下要休妻,祖母说,‘我何家为了镇北王府全府命丧疆场,就连最小的弟弟也在这个孩子出生时战死,你如今要休我?’休妻之事就此按下。可她不肯罢休,闹腾着不准动二叔。祖父被吵烦了,放言‘必须有人给那孩子抵命’。”
“老王妃就去找了三叔说情?”
凌翊闭上了眼,无奈地点了点头,“本就痛失爱子的三婶一听就闹了起来,祖母又拿孝道压人,闹腾之下,三婶的父亲怒气冲冲地登门讨说法。那个时候刚刚打完仗,各方人心都很浮躁,为了平息此事,祖父以雷霆之势捆了二叔就要打死。最后,祖母在大庭广众之下触柱而亡,临终前只说‘我为那个孩子抵命,留淮礼一命’。三婶就此疯了,三叔心灰意冷之下离府而居。祖父打断了二叔一条腿,丢到丰林圈禁起来。”
听完,一时间,三娘子竟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半晌,无话可说。
说完,他仿佛泄力一般,靠着车壁,苦笑一声,“好好的一个家,残的残,疯的疯,就这么没了。”
“权利真是迷人眼,什么亲情孝道礼义廉耻,通通都丢到一旁了。”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