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1 / 3)

纵使现下时辰已晚,玉清楼客流来往依旧络绎不绝。迎客小厮见魏悠前来,笑吟吟地领她往惯常的雅座引,忽地见背后还有一人。

轻扇慢摇,面如冠玉。小厮笑容更甚,越过魏悠向周梵道:“樊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今日邓公子怎地未来?”

“他一会便来。”语气甚是熟稔。

魏悠蹙眉,回头望去,十三王这模样倒不像第一次隐瞒身份来此地。昨日还与她说别院财政入不敷出,今日排场弄得这般大,当真是反复无常。

小厮不问便知周梵准备去哪里。一路指引,两人很快便到了五楼雅间。

“殿下,玉清楼的开销难道不算贵价吗?”

周梵一进门便习惯性先开窗,玉清楼上下五层就这扇窗户视野最好,能看到在二层雅座的场景。然而身后魏悠声音响起,他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偷窥者了,连忙关上窗户。

“今日上巳节,玉清楼特为老主顾开曲水流觞席,本殿凑巧有一席之位。但魏修撰你戌时才下值,席面早散了。所以为我另开了一席,就在这雅间之内。

仅限今日免费,不吃白不吃。”

魏悠想不到周梵是特意等自己,缓了缓语气道:“殿下抬爱。”

雅间层楼高悬,隔音效果极好。底楼的曲乐弹唱之声、宾客嘈杂之声涌至房门,皆如滤网漏沙,隔绝透彻。

静地尴尬。魏悠浑身不自在,复又打开雅间的窗户。然而刚看到窗外之景她便愣住了。

周梵瞳孔放大,心里打鼓,飞速思考该如何解释偷窥之事。然抬眼望去目光所及皆为静态,唯有开窗之人骨节分明的右手微微颤动,轻磕窗沿。

“殿下。”

“魏修撰。”

“你先说。”两个人同时开口。

“魏大人的手,为何抖动不止?”周梵站起身,想走近却又害怕对方不耐,只好站在原地,担忧地盯着魏悠的右手。

桃园墓出土后,周梵记得墓葬中整个右臂都是断骨。从肱骨到尺骨甚至腕骨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断裂,应当是被冷兵器所伤。

好不惨烈。

那时他只见一具白骨,心中无甚波动。如今身处她的时代,才发现光活着已经足够艰难,君君臣臣压抑着她的神经,死时还要用兵刃伤她。

不该对研究对象心生怜悯,但看到魏悠颤抖的手,周梵心底的酸楚却不受控制地疯长,甚至繁衍出愤怒与悲伤。

“今日修撰的书稿有些多,大约是握笔太久所致。”

周梵敛眉,昨日还未如此,现下却稍一抬手便会颤抖,怎会是有些多。

“殿下经常来玉清楼,也经常来这座雅间吗?”魏悠负手而立,将右手收拢到了身后。

周梵没想着隐瞒,解释道:“本殿那时欲与魏大人结交,却苦苦找不到门路。故而想先了解一些你的习惯,才在此远远望了几眼。”

“微臣来此地除了喝酒、诓钱外,再无其余举动。殿下当时望到了什么?”

周梵不言,他确实只看到了这些。

“既然知道微臣已是不思进取,贪图享乐,为何还要与我谋事?”魏悠心下悲凉,周梵像是耍猴一般将她骗得团团转。

早知她无心仕途,还要来破坏她的谋划,说什么真心相待……

周梵以为魏悠是在自谦,下意识回道:“魏修撰昨日在翰林院著书修稿已是十分刻苦勤勉,今日还将手腕写得脱力,哪里算不思进取。”

“那在此之前,殿下是靠什么来判断微臣不算怠惰。看到我如此行事之后还觉得仰慕微臣之才,还希望与微臣做朋友吗?”

“这……”周梵有些慌了,归根究底他对魏悠的了解全数来自纸上。站在眼前的人到底如何,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魏悠向来有自知之明,不论做谋士或棋子,官场权谋于她而言不过是上位者争权夺利的手段。可周梵与她说真心,说实意,说他孤寂寒冷,说自己清澈见底。

到头来还是一场毫无根据的利用。上一世,三月三上巳节她已收到周祉佑的来信。虽说尚未邀她入燕王阵营,但招揽之意溢于言表。

周梵靠近自己无非是知道周祉佑已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故而搅和一通。

“殿下既有难言之隐,微臣自不会逼问。今日时辰不便,再晚些,官署便要落锁了。微臣先行告辞。”

魏悠神色冷漠,行完礼便匆匆离开了。

周梵看出了魏悠心下恼怒,却难以辩白。他刚开始时确实从来没问过魏悠的想法。后来以十三王的身份施压,命她去翰林院上值,特权介入后听到的话也不一定都是真话了。

可历史原本就是这样,真正的魏悠本该如此……周凡猛地惊醒,什么叫本该如此?

他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时代。自他以周凡的身份坠入这段历史洪流之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便不可能像剧本一样复刻重演。时间因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