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1 / 2)

比起此刻春江水暖的永京,燕地尚在春寒料峭,草木稀疏。

行兵路上刀刮似的刺骨风逆向袭来如重重关隘,顺向前涌如寒衣覆体。周祉佑脸色发白,唇已乌青,仍旧领军疾驰,尘土扬至疆线才稍作停歇。

“营卫军来报!”

“念!”

小兵跪地呈报:“边寇负伤,将抢夺的粮食与钱财全数扔下,已往西北朔漠逃窜。”

“自寻死路。”清冽沉厚的男声响起,马蹄声止。周祉佑停在最前锋的位置,牵引马头掉转方向,身后几百骑兵令行禁止,只有烈烈旌旗随风而动。

“匪寇出我燕北边境,朔漠苦寒,不必穷追。休息一刻,稍后出一纵队跟随我把财物寻回即可。”

“是!”燕王号令,一呼百应。

周祉佑翻身下马,摘除头盔,与众将士共坐一席。

其浓墨浸染的乌发全数盘起,金玉冠华贵,却不及戴冠之人气势磅礴。五官端的是俊逸非凡,然威仪不减,眼眸明灿,形若天神下凡。紫气横生,尘世帝王相,莫过如此。

— * —

当日晚,燕王府。

宅院内横纵列兵,守卫森严。周祉佑刚整完兵,风尘仆仆归来,先进了正堂议事厅。王府侍卫李定侯在一旁,正欲禀报京城来信,忽地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抬眼看去,一婢女步步生莲,面若桃花,碎步走到正厅内。粉腕轻翻,将手中茶壶搁在了桌上。

“奴婢为殿下奉茶。”含羞带怯,勾魂蚀骨,柔声如珠如玉,只一句便能让人酥到骨子里。

李定侍候在周祉佑身旁,眼神淡漠,不退半步。那婢女越过李定,素手纤纤就要把茶递到燕王身前。

周祉佑不言,任由薄壁茶杯留她手中愈发滚烫。就这么过了几秒,凝脂般白皙的指节已经通红,婢女双手颤抖,还在咬牙坚持。

座上的人轻轻抬手,婢女以为要解脱了,也向前迎送,未料到那人只是碰了碰茶杯,顺势豁了她一手的茶液。

“啊!”衣袖垂地,婢女捂住双手,双目含泪,磕头谢罪道:“奴婢该死,请殿下责罚。”

周祉佑掀眼往院外瞧去,凉薄开口道:“扔去军营。”

那婢女满脸惊恐,刚想求饶,咽喉处被白布塞住,再难开口。

把人拖下去后,李定回屋请罪道:“新进府的婢女,不懂规矩。误打误撞才来了正厅。”

“告诉郑长史,本王婚配轮不到他来干预。再有一次,决不轻饶。”

李定低头,复禀道:“林隐传信说,十三殿下似乎也对魏悠有意。京郊别院那边,一月以来,再无信函。”

“十三弟,当真是变了。”周祉佑摩挲着指节处的玉扳指,接着问道:“除了新科状元魏悠,他还与朝中何人有来往?”

“再无其余人。自殿下就藩燕地一年来,十三殿下几乎从不出府。只偶尔派人去通政司取些信件。”

“哦?都是何地的信件?”

李定从胸口出掏出一张宣纸,递交上座:“大多都是凤阳府寿州的信件。”

周祉佑细细看过,发现几乎都来自淮南一带,眉头紧锁。淮南地方偏僻,既无兵马亦无粮草,且山环水绕,除父皇起事时盘亘此地外,再无特别之处。

周梵到底有何用意?

“京郊别院为何一月都不来信函?”周祉佑有些烦躁,他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局面。

“回殿下,据赵家那边的回信来看,十三王似乎将后院与前院隔开了。”

“隔开?一座府邸内,如何隔开?”

李定瞧了瞧周祉佑的脸色,而后低头回话道:“似乎将院内格局改了。前院新修了一座厨房,而后又铺开一条道,就像是……直接砌了道墙一般,与后院彻底分隔了。”

“把他最爱的美人放到身前,却不宠幸。十三弟……这是要扮猪吃老虎?”

“也许,殿下可以问问张国舅。”

“不妥。张之鹤一家浑浊不堪,与我这十三弟不相上下。虽日前多次与我示好,但不到关键时刻,不可轻用。”周祉佑再次转动玉扳指,悠悠目光望向天际,弯月盈盈,映在周祉佑眼里却霎时肃穆。

“近日天灾频繁,边寇骚动。平定燕北之乱后,本王也该赴京述职了。”

— * —

翰林院官舍。

一整夜,魏悠都在回想京郊别院的事情。周梵其人虽不至于痴傻,可行为举动处处怪异,话里话外说什么想交朋友。看似真诚,却毫无根据。

魏悠不过小荷才露尖尖角。状元之才确实难得,但放眼大鄢,能者辈出,如她一般尚处朝廷下游者比比皆是,为何偏偏看上她?

没有根据,也就不足为信。光凭昨日观察来看,似乎也没什么高人指点。周梵到底想干嘛?魏悠想破脑袋也没找到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别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