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辛(2 / 2)

额角青筋直跳,哑声道:“说下去!”

牧舜一缓缓抚了抚鬓角,好笑地打量时墨一眼,故作惊讶道:“你一个堂堂时府公子,竟对此等大事毫不知情?”

华俸一拍桌子,面容沉肃地盯着牧舜一,口吻凛然道:“少向时墨泼脏水。时府的不耻行径,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牧舜一了然地觑了华俸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护短的。也罢,我继续说吧。时宣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动手前竟走漏了行迹,让太子知晓了边域秘宝的稀罕之处。那种玄乎其神的好东西,太子怎能坐以待毙,任它落入死对头手里。于是,两位天家血脉,为了一件皇帝老儿的宝物,不顾死活地暗中争斗了起来。真真是可笑至极。”

这时,时墨冷冷开口,质疑道:“边域秘宝在去年被窃走后,失去音信长达半年之久。那段时日,它在哪位皇子手里?”

牧舜一摇了摇头,放声大笑起来,说道:“那个时候啊,它不在任何皇子手里。”

华俸眸色一凝,迟疑道:“不在皇子手中?”

“是啊,”牧舜一舔了舔下唇,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它呀,在我的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时墨猝然想明白前因后果。

他猛地出手,牢牢扣住牧舜一瘦弱的肩膀,将他扳向自己,厉声质问:“是你!你悄悄泄露消息,引诱太子上钩。也是你,派人窃走秘宝,又偷偷藏匿月山。你既已拿到宝物,为何还要让它重现江湖,将观月山庄置于炭火之上!”

牧舜一无视肩膀的疼痛,专注地看着时墨,粲然一笑。

“神梦机放出秘宝的消息,为的是引蛇出洞,搅乱渝都一池浑水。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煽风点火罢了。

“无论是起初向太子泄露消息,诱他调查时宣动向;还是后来把宝物放置月山,将满朝目光引到观月山庄,我都只为一件事——”

牧舜一扬起脑袋,放空般凝视头顶上空,仿佛透过重重屋檐,窥探到广阔无边的苍穹一角。

短暂的寂静过后,他恍然收回视线,一字一顿道:“我要牧府阖族上下,不得好死。”

时墨怔怔地望着牧舜一,渐渐松开箍住他肩膀的大手,手臂无力地垂落于身侧。

无数复杂的情绪从他的乌眸里闪过,最终缓缓定格在失望之上。

“牧舜一,你真的是疯了。”

牧舜一恍若未闻,眼帘微垂,只静静盯着自己的鞋尖,幽幽道:“你们的朋友,神梦机,可真是一位高手啊。”

华俸仿佛被寒冰冻住,纷繁复杂的秘辛扑面而来,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慌乱地轻喘几声,双手撑在木桌边缘,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

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对我们说这些,有何目的?”

牧舜一偏过头,漆黑如枯井的眼眸精准地攫住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恐惧。

他神色莫辨地叹息一声,脸上竟流露一丝怜惜,轻声道:“或许,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心事。你就当我,是在随口胡说吧。”

华俸神思不定地紧抿粉唇,桃花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牧舜一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一改平日里邪气非常的模样,低落和倦懒浅浅映在他苍白的面容上。

他不再言语,沉默地转身走向门外,瘦削的背影在暮色下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轰然坠地一般。

周遭车马喧嚣,人声鼎沸,牧舜一迎着夕阳的余晖,一步一步走向远方。霞光撒落在他的身周,为他镀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金灿灿的光边。漆黑的影子斜斜长长地拖在身后的地面,寂寥又冷漠地伴随他的步伐,被他轻轻踩在脚下。

不知走了多久,他心口一痛,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泪水模糊了视线,窒息中,一道银灰色的衣角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豫九津,”牧舜一喃喃自语,“最迟下周,你陪我去一趟客栈。我带你,会一会旧人。”

豫九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牧舜一,低声道:“我不愿见。”

牧舜一咧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不容置喙道:“不愿去也要去,稀客就要来了。你们难得碰上,总归是要见一见的。就当是叙旧了。”

豫九津无可无不可地颔首,不再出言反驳。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露出了嘲讽神色,目光深远地眺望西沉的落日,微不可闻地哼笑一声,怅然开口。

“我都快要忘记,上次与他见面,是在何年何月了。不过我倒是隐隐记起,那次见面,他差点死在我的手里。若非有人出手相救,他坟包上的野草,都要二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