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清寂，冬夜苦寒。

吃完了糕食，沈茵苓轻手轻脚的从茶馆的屋檐翻下。

所幸离去的时辰并不是太晚，茶馆里面依旧人来人往，热闹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从屋檐偷偷溜下来的小姑娘。

离开了茶馆后，沈茵苓发现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更多的人们都会到了他们称之为家的屋子，带着希冀与祝福在和乐融融中安然度过着今年最后的一个季节。

“这么冷的天可不能在外面呆着阿”

沈茵苓想着。

她找到一家客栈，学着琳琅的模样，有模有样的选择起了客房，拿着房卡，独自摸索上了楼上的客房。

纵然这是个修仙玄幻的修仙世界，可身上那件仿古的襦裙无论是穿是脱，对沈茵苓来说都太过繁琐复杂，所以，第一次，她穿着一身繁复的衣服，带着头上复杂的发型，裹着厚重的被单，度过了一个不太安稳的睡夜。

这是她醒来，琳琅不在的第一个清晨。

以往，无论多么琳琅在外办事到多晚，她因为一时好奇跑得多远，只要天一黑，这个不苟言笑，看着冷漠的侍女都会找到她，然后独身走在前面，为她走出一条平稳安全的道路。

可如今，也该换换，换成她这个似乎永远都长不大的沈茵苓去找似乎什么事情都摆平的……

沈茵苓的嘴张了张，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上下张合的唇形已然说出了那迟来千年的称谓。

黎国的历史已有三千年，是这个世界上最老的古国，而最初的黎国也并不是个国，而只是一座城。

玄稷来到这座城的时候，那人间的时节早已入冬，寒雪将将停歇。

可青砖黛瓦，却早已蒙上一层细密白霜。

冷冽的冬风如锋利的刀子割的人肌肤生疼。

那时候的玄稷虽然身形高挑，一身华服，可却只是漫无目的随处游走，走到白天走到黑夜，没有目的，永不停歇，以至于走到好不容易走到有了人烟的小城的时候，那身繁复精美的华服早已变成破烂不堪的黑布。

而玄稷也彻底失了曾经的俊美青年变成了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头。

而在那个昏暗不见天日的年代，玄稷那样的颓废的模样显得格外正常。反倒是住在城内那个皮肤雪白，性格开朗，有一双乌黑的眼瞳的瘦弱女孩显得颇为反常。

玄稷一开始与那个女孩只是路过，但那个孩子却总是吵吵嚷嚷的围绕再玄稷，给玄稷带来的野果，碎饼，说她的爷爷最爱吃的就是这个。所以玄稷也肯定爱吃。

而玄稷也只是敷衍收下，想着满足那孩子无聊的善心，早点打发女孩走人，谁料从那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那孩子天天围着玄稷的身边嬉闹。

终于有一天，玄稷有些厌烦对着小女孩问道“你没有家吗”

“有啊”

那孩子道。

“我和娘亲住在一起。”

“只有你娘？”

小女孩重重点头。

“你爷爷呢”

那孩子低下头来，眼里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

“瘟疫带走了他”

“娘说，瘟疫会在带走所有的人，就像它当初带走了爹爹和爷爷……”

这是个令人伤感的话题，可玄稷只是淡漠的看着小女孩受伤的表情，生离死别对玄稷本就是司空见惯，只要相见，离别只是早晚；这是天道制定下的规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违背，包括无所不能的神。

本以为这烦人的纠缠至少要持续到女孩及笄之年，可冬天没过去，女孩便来向玄稷告别。

“爷爷，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您要多保重啊”

七八岁的孩子身形瘦弱，声音软糯，可脸上认真的神态却好似是久经分别的成年人才有的悲哀。

“你的娘亲要带你去哪里”玄稷问

女孩苦笑“娘不在了，她跟我说要我带着家里的小马驹往南边直走，去找我的外婆，哪里没有这害人的病，有的是鲜花，是溪流，是白云，是温润美丽的玉石……娘说我有这美丽的名字，不该再呆在这满目疮痍的地方……”

“……爷爷，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吗？”女孩声音越说越小。

“你叫什么名字”玄稷问。

“琳琅”

玄稷看着萦绕在女孩身旁的愈发浓郁的死气，低下眼睛，早从破烂污臭的袖口拿出了一块致密细润的无暇白玉交给女孩道：“有的”

“会有的”

女孩拿着玉石，眼里再一次发出光来，她小心翼翼的将那石头揣在胸口，郑重的和玄稷道别，可逐渐不支的身体让女孩砰然倒在玄稷的面前。

“啊……爷爷……我为什么起……不……”

“你困了”

玄稷道

“睡一觉，等天亮了，什么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