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嫔的恨(1 / 3)

修造陵寝?

这事儿自然是逃不过的,皇帝们往往是继位之后,便着手为自己修陵了。

只是,这工程必也是一做便数十年,务求尽善尽美的。

如今皇帝的陵,只修了五年,如今勉强能算得一个初具雏形。

若是他身体健旺,这陵,还是可以缓缓修造,不必匆忙。

可现下大臣都提到此事,大约是认定这事儿再不能拖了。

皇帝若是死了,陵还没有建好,他不能奉安,事情可就难看了。

姬桢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拿着那一纸奏疏,读罢许久,方勉强一笑:“这……阿兄如今还是春秋正盛,便是现下不适,也不至于要急着将那陵寝完工罢……”

众臣僚纷纷对视,终是那上书之人道:“陛下如今尚未醒来,说不准修了这陵寝,‘冲’上一‘冲’,反是好得快些。”

姬桢微微颔首,却是并不吐口,只说此事她要好生想想,甚至要请宗室诸王一并入宫商议,今日必是拿不出个主意来,不若从长计议。

这便是不愿了。

臣僚们亦觉惊奇,他们本想着,无论长公主是真与皇帝兄妹情笃,还是借此掩饰她自己的野心,听了这两面的因由,都该准了这事才对。

她为何会不同意为兄长修陵呢。

慢说他们不知原因,散朝后各自琢磨,直恨不得揪几撮头发下来也想不清,便是近日顶了“长公主宠宦”名声的沈衍,也要趁着夜间身边再无旁人,在她帐中,问她一句:“殿下为何不愿给陛下修陵?”

姬桢蹙了蹙眉头,贴近他那一边,方悄声道:“我至今也不知,他究竟是因了甚么缘故才中毒昏迷的,是谁下手,所为何事——若是陵墓修好了,是不是那人便要动手了?”

沈衍道:“殿下莫不是怕陛下去了,这朝廷便要失控……”

姬桢点了头,却又摇头:“也不光是为着这个。如今我手上又有京畿大营,又有金吾卫,便是有人不服,真闹起来了,我也不大怕的。可是,从国库里头调一笔钱去为他修陵——我实在是有些不舍得。若是那陵墓修好,他便不在了,送他奉安,又是一大笔钱财……”

沈衍失笑,道:“殿下明明知晓,陛下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如今准备尚可能来不及,若是不准备,彼时仓促之间,皇陵只怕不能体面了——您原不是个这样小气的人,国库里的银钱,也并非是殿下的私库,何必吝啬呢,您如今还需要一个好名声……”

姬桢摇头:“名声我自然想要,可国库里的银钱是有数的。我瞧李辰递上来的奏疏……他今岁,是要将龙河的最后一段,疏浚了的。若是将钱帛拨去修陵,疏浚河道的事情,便只好再等一年。若是为我一个人的名声,便耽搁了治河……”

沈衍一怔,他捏了指尖算算时间,恍然大悟。

前世的这一年,是遇着了洪灾的。

彼时姬棠初登皇位,本就是甚么也不明白的小婴孩,如何能左右朝政——洪灾的消息传到京城,待众位重臣争辩出一个章程来,洪水都已然退去了。

只留下龙河沿岸的累累尸骨,被淤泥掩埋无法收获的禾苗,与无家可归的百万灾民。

次一年,大疫。

再一年,又是一场洪水。

可那时候,他阿爷已然坐了龙庭,便再无有官员们推诿争执的事情,赈灾的粮款顺利发了下去,百姓们谁不高呼天子圣明?

比得姬家的小皇帝,更似是个天命厌弃的亡国之主。

可若是,若是有李辰这样的干臣能将龙河河道疏浚干净,那今岁的洪水,便不会再使那许多百姓受难。

若不是死了那样多的人,明年也不会有瘟疫。

“殿下,知道今年会有洪水么。”他问,眸光中多了些许暖意。

姬桢颔首,她知晓,她不能忘,他们前世攻讦她阿弟的那些话,每一句她都是记得的。

“所以殿下为百姓黎民忧虑,还是想……先修河?”他问。

“若是这河修好了,陛下如何,帝陵如何,我……其实都不大在意。”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固可先拨了钱帛去修河,可诚如众臣所说……若是陛下忽然便不好了,那皇陵也是非修不得的。彼时只好缩一边儿。我私心里想着是先尽着修河用,可若是他能多活个一二年,才是最好不过的。”

沈衍道:“所以殿下是真盼着陛下的寿数,能再延一二年?”

“莫不是连你也当我盼着他丧命?”姬桢凝眸望他,竟似是有些失落。

沈衍脸上泛红,心下懊丧,他怎么便问出那句话来。

她和旁人是不同的,她不是为了做女帝,方处心积虑。

她……便是做长公主的时候,也是想为社稷百姓做些事情的。

“殿下尽管拨钱去修河。”他道,“皇陵修造,可徐徐图之,很不必急在一时。”

姬桢一怔,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