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回到不周,不想绕远路的话不可避免地途经阴澹峰山脚下,随着离得越来越近,那雷声便就听得更加明显,冷不丁突然一声炸雷,炸得周萏一噤,忍不住又朝那山看过去,此时月才刚升起来,月光平等的照顾到地面上的任何东西,而山那边的雷电比天上的明月还亮,在夜里将那座耸立的山峰照得更加惊悚。

周萏表示自己并不困,她不在意披星戴月,丝路知道,她只是非常想念不周。两人就像背着月亮前进,走向心里熟悉的故乡。

然而身体的劳累却始终无法用意念战胜,山路无法行车,离阴澹峰太近不敢贸然御剑,只得靠两条腿,周萏气喘吁吁,双眼下像挂着两袋炭灰,丝路要她停下来休息,她却不肯,最后是丝路说自己累了,这才让周萏停下脚步休息,一开始说是休息片刻,但坐下来连口水都没喝就睡着了。

就算她能召唤来冤魂,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许多事,但她的身体却与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无异,甚至还要娇弱些,不过一夜未睡,爬了一夜的山,她就累得倒头就昏睡过去,惹得丝路平白地担心。他手在她脑袋下垫着,想着能让她睡得舒服些,而他便就着那不甚舒服的姿势看周萏,永远也看不腻,永远也看不完。

她又做了梦,梦见那时候柤稼的师尊带着丝路来不周,丝路第一次在不周吃饭,她都记不太清当时的场景了,或许是没太注意他,但在梦里,她清楚地看见丝路夹菜的手在颤抖,吃进嘴里连嘴唇也在颤抖,她想,有这么难吃么?然后夹了一大筷子吃了。

画面一转,到了后山的湖边,展念此时正蹲在湖边不知道干些什么坏事,她拉着丝路,准备为丝路报那坐椅之仇,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下脚,力求每一步都做到万物静无声,当她悄然飘到展念背后,展念正欲转过脑袋看看是谁。

她一脚将展念踹了下去,这一脚的力度,显然不是只有为丝路报仇的力度,这一脚,还包含着过去展念对她的种种,这是饱含怨念,饱含痛快的一脚,踢得那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展念只来得及讲一句:你!便入水了。

周萏在岸边的嘲笑时间相当短,哈哈了两句后就说了句活该,立即转身拉着丝路跑起来,丝路还未说出一句话来,展念便从水里越出来追杀他们,周萏带着丝路抱头鼠窜,这一套行为下来可以看得出来简直是轻车熟路,就连展念从水里出来的时间都算得分秒不差。

他全身湿透,连衣服也不换,满山地追他俩跑,周萏哈哈大笑,居然把自己笑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她问丝路:那时你来不周吃饭,是真的食不下咽?

丝路一下子给他问懵了,周萏从梦中醒来到提问,没有给丝路挪开眼神的时间,他傻愣愣地看着她,只看见她嘴唇微动,声音进入左耳又直接从右耳出去了。

“什么?”

“我说,当初你在不周,你真觉得那饭菜难以下咽?”

这回他听清了,但不周饭菜难吃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有次仙院将研修的地点选在了不周山,众仙院弟子兴冲冲地到了不周,一开始每个人都很开心,直到吃了一口不周提供的吃食,那一口,让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魂魄都短暂离体,魂魄归来后便是疯狂灌水,只有不周那几人浑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吃了个一干二净。

从那次以后,每个人都对不周吃食敬谢不敏,宁可不吃。

“做梦了?”他逃避回答。

“嗯,梦见了那次你师父带你来不周。”

雷声渐弱了,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打得猛烈,但云里传出来龙吟一般的声音就像在酝酿着更大的雷。

此刻两人已经离阴澹峰很近了,开始陆陆续续看到了人。虽然阴澹峰的雷电令人惧怕,但这山峰周围不远处却有不少村子,这一带的土地的粮食作物一直都长势良好,且那些雷电从未落到过除了封顶以外的地面上,此时离那山越近,人就越多,即便是周围有人居住的村庄,但这人数也多得超出了常理,必定是这里正发生着什么。

自他俩见着人多开始,便能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说的是不知又是哪位仙人,前几日被带上山顶,今日才放下来呢。

他们二人也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个仙门中的子弟,这是得做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坏事,不然何至被带到此处,就在两人想要穿过那人群看看的时候,周萏敏锐地从细碎的议论声中听见了一个名字——展念。

她自然是不信,虽然展念这人刻薄又讨人厌,常常给她使绊子,从小便欺负她,但是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这是原则,他不可能触犯原则。

但是她在听见展念的名字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过去几日的雷声不绝于耳,她强迫自己冷静地想,或许是同名之人也说不定,展念这个名字并不罕见到不会重名,她离开了七年,有她不认识但听过相似名字的人比比皆是。

尽管她这般努力冷静,但是朝人群涌动处走去时,左脚不小心踩到了右脚,差点绊倒,丝路立刻伸出手拽住她,才避免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