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宗,内门,一处提前修整出来的竹林小院。
床榻间,身着南阳白袍的青年双眸微阖,呼吸悠长。
眼眸不敢紧闭,是因为天生的谨慎,而悠长的呼吸,则是代表着神魂的疲惫。
白皙面庞上,终于少了些许冷峻,俊秀面容间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似是回忆起了柏云县路边的煎饼,青州镇魔司校场内的一碗韭叶面条,相隔千里,分了两次才吃完的羊汤,还有溪台山破庙内的辣喉药酒。
再往后——
沈仪神情倏然变得漠然,指尖微动,下意识的朝臂弯探去。
那里曾经压着一柄刀,如今却是摸了个空。
他悠长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一双清澈双眸睁开,其间泛起冷厉。
“我的故事讲完了。”
在金辉洒落的窗前,李玄庆转过头,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随即有些好奇道:“但你的身上好像全是故事。”
“……”
沈仪挑了挑眉,重新放松了身躯。
有些不耐的移开了目光。
因为在玄庆前辈的身旁,还安静站着一位老妪,两人并肩而立,在那里眺望夕阳。
没人会希望自己的早饭是一碗这种东西,他也不例外。
“既然沈宗主醒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宝花宗主直到此刻才算明白过来,为何这位沈宗主仅是小憩片刻,便值得玄庆专程请自己过来守着,看得出来,那年轻人真的很缺乏安全感。
“弟子告退。”玄庆一丝不苟的行礼,随即推开了木门。
跟沈仪讲明自己的故事,是对宗主实力的尊重,以及先前对其的承诺。
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讲,是不愿意再让这段恩怨继续下去,特别是在如今的南阳宗,压力尽在沈宗主一人之肩上的时候。
“等下。”
沈仪带着一丝不舍的坐起,靠在了墙上,叫住了两人。
他随意揉了揉太阳穴,侧眸看过去,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眸光却终于认真起来:“重新讲一遍。”
“……”
已经迈步跨出屋门的两人缓缓站定,带着些许疑惑回头。
宝花宗主的眸光闪烁不定,身为合道境巨擘,她居然有种看不透这位年轻人的感觉。
对方分明累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放松片刻,这才刚刚睁眼,居然又要把事情往身上揽。
她大概能猜出来,以玄庆的性格,如此看好沈宗主,定然会给予其很多帮助,但玄庆先前的行为所代表的意思,若要简略成四个字,便是一笔勾销。
现在的情况是……沈宗主不愿勾销。
念及此处,宝花宗主携着无奈的笑容,朝着玄庆看去:“我现在明白,为何他是宗主了。”
李玄庆沉默盯着床榻上的沈仪。
良久后。
他突然笑道:“你会愿意把你故事告诉我们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玄庆相信,以他对沈仪的了解,对方绝不是一个愿意把压力分担给亲近之人的存在。
然而让玄庆没有料到的是。
沈仪慢悠悠的彻底坐直身躯,穿上长靴,然后用靴子轻轻碾了碾地砖,抬起眼眸,淡淡道:“我的故事们,现在都已经埋在地底下了。”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却蕴着连宝花宗主都眼皮微跳的煞气。
这句话,哪里像是個仙宗的宗主应该说出来的。
简直比魔修还魔修。
李玄庆也是怔在了原地,顷刻后终于苦笑一声:“只不过是少年争一时之气,却终究争不得的事情罢了。”
用少年二字,来形容一个寿元过万的修士,听起来有些不太合适。
实则对于天骄而言,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枯燥乏味的修行上面,又极少受挫,故此心口长存一道少年意气,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李玄庆退回半步,重新带上了木门。
在宝花宗主略带追忆的注视下,他转身看向沈仪:“世人皆知,玄庆乃是洪泽一等一的天骄,此生做过的事情中,对洪泽生灵最有益的一件,便是和东龙宫紫菱仙子结为道侣,给了洪泽数千年平和。”
“后面她有机会登上天庭了。”
“我不愿,想留她,便把整个南阳宗都搭了进去。”
李玄庆说到这里时,宝花宗主忽然攥了攥拐杖,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很显然,这段描述里缺了很多东西。
至少沈仪听到现在,没觉得此事和少年意气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觉得玄庆会是一个嫉妒道侣到不顾一切也要毁掉对方的人。
“它们穷尽了洪泽的珍金碧玉,各式名贵宝材,只为了让那位仙子看上去更美一些。”
宝花宗主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