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流苏突然造访东厢,给玄望舒送来一件礼物。

流苏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叠得整整齐齐一件衣服。光是看它露出来的一个面,也能看出金翠炫丽,绝非凡品。

流苏介绍说:“这是一件披风,名为‘翠云裘’,是采了孔雀和翠鸟的羽毛,细细捻成线,再混合极细的金丝,混编而成。”

“这是……尚服局做的吗?”玄望舒嘴上这样问,但他心里明白,尚服局做出的衣服极为规矩。如此招摇的衣裳,不可能出自尚服局。

“是出自林府。”流苏恭谨地说,“四皇子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自打出了仕途,就一直在工部任职。几年前,他曾在将作监担任监事。”

林家执掌工部,管理天下的百工技巧。将作监是其中一个下设机构,专门制作各类工艺复杂的精巧物件,比如金玉珠翠、犀角象牙,以及纱罗缎匹上面最为繁复的刺绣和镶嵌。

玄望舒听明白了。既然来者是流苏,那么她口中的“老爷”就是林陶的父亲,林玉川。

这件翠云裘,是林玉川送给他的。

他不仅没有流露出开心,反倒警惕起来:“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本王何德何能……”

流苏一笑:“我家老爷料到您会推辞,特意嘱咐婢子给您捎一句话:我家小姐的性命,比这件披风更珍贵。”

看来,林陶被人扔进水里的事,林玉川已经知道了。

既然这是救命的谢礼,玄望舒若是不收,反倒不妥。

流苏机灵,见玄望舒没推辞,立即双手一抖,展开翠云裘,上前帮他试衣。

由于混合了雀鸟的尾羽,这件披风能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可谓绚丽夺目;又因混合了金丝线,给人一种流光熠熠的感觉。

再看玄望舒,肤白若玉,眉目如画。额头的碎发挡住了疤,不凑近了看,倒也看不清楚疤痕。

俊朗少年配上这件华丽的披风,瞬间变得贵气逼人。

流苏一边帮他整理栓带,一边轻声说:“我家老爷十分欣赏四皇子,夸赞您杀伐果决,心坚如铁。跟您相比,我家小姐就太过于天真烂漫,犹如燕雀处堂而不知大厦将焚。”

看来,林玉川是连他溺毙宦官的事也知道了,而且对此事的态度颇为激赏。

流苏对着玄望舒深深揖了一礼:“还望四皇子今后多多照拂我家小姐。”

玄望舒没有说话,只在心中暗想:果然啊,这些世家子弟,做事的思路都是一样的。他们送出的礼物,乍一看慷慨大方,但实际上,他们指望的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再往深处想,这林府也挺有意思。林玉竹只是表面温柔,林玉川呢,也不像个埋头搞工程的。话说这一家子聪明人,是怎么生出林陶这样的小傻子来的?

*

深夜,玄望舒和青霜都换上黑衣,趁夜色来到内府寺。几个内府寺的宫人,正在一间不起眼的耳房里等他们。

别看玄望舒是个少年,可这些成年人都很信赖他,众星捧月一般的围在他身边。

一个宦官低声汇报:“这几日,布库、茶库、杂物库,都被翻了个遍。”

另一人继续汇报:“库藏出纳司、审计司的人,也陆续被陈伟叫去问话,而且是一个一个分开问的。”

青霜对玄望舒一欠身,总结道:“殿下,看样子,皇后这次是认真的。”

玄望舒摇了摇头:“皇后一向谨慎,她想料理谁,从不大张旗鼓。这一次,是陈伟认真了,毕竟这关系到他自己的前程。”

不久前的珍珠风波,让皇后意识到,晴翠宫闹这一出,是想把陈伟拉下马。再回想那一晚,三皇子早就对礼单了如指掌,也可见内府寺里有皇贵妃的人。只等陈伟一下台,皇贵妃的人就能顶替内府寺丞的位置。

内府寺掌管后宫的用度。皇贵妃此举,是想夺走皇后的财政大权。

皇后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珍珠风波后的第二天,就命陈伟暗中清查内府寺。

此时此刻,玄望舒的人也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能从这场鹬蚌相争之中,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青霜试探着问:“殿下,陈家要清除内鬼,咱们站哪边?”

玄望舒冷冷地说:“既然皇后要收拾苍灵人,我自然站在皇后这边。凡是能让苍灵人不痛快的事,我一向乐意帮忙。毕竟当年那桩案子,苍灵可没少‘帮忙’。”

内府寺的宫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人说:“殿下发了话,咱们的心里就有了谱!从今天起,咱就尽心协助陈伟,把皇贵妃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

大多宫人都很赞同,唯有一个管库藏的宦官叹了口气:“殿下,咱们的行动总是小打小闹。虽说每次都能给他们惹些麻烦,可是说实在的,没有一次能真正伤到苍灵人的根基。”

屋子里的一众宦官瞬间沉默了。

玄望舒的眸子一暗。母亲教过他的,作为一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