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忒尔(下)(1 / 3)

椭形的大跑马场上,风行草偃,人喧马嘶。

赛马大会的夺魁者,会收获所有兀良哈人一整年的敬意,以及巴忒尔的称号。巴忒尔,是蒙古语里的“勇者”。

兀良哈所有闻名蜚声的骑手们,从草原的各个角落赶赴这里,会聚于马场正中央的出发点处。他们此刻的目光齐刷刷地汇向最左:一匹又矮又瘦的灰马,和马上一个身形单薄的汉人。

祁钰听不懂他们在交头嘀咕什么,只以微笑示意,然后低下头抚摸起身下如今变得颇为安静的马儿。

突然,如沸的马场一下子静得出奇——要开始了。

一声令下。超出一百匹的博硕骏马奔腾而出。

马群散开之时,祁钰的灰马一如前番,从无精打采的模样一下子转变得精神焕发抖擞。

它超越如劈波斩浪,却轻松胜闲庭信步。携着祁钰,从一张又一张侧目愕然的脸前,擦肩而过。

祁钰的靴叩着马腹,学着身边蒙古人的样子,口中发出呼呼嗬嗬的催马声。

他们已成了这个翻飞于草上的雁字的领头雁。

灰马的表现于他是不预之喜,却也在情理之中。他寻思道:拿下巴忒尔的称号,他原本只有七成把握。可如今在这匹小野马的襄助下,他却敢于夸口——十成胜算。

正值祁钰暗喜之际,他身后传来三两声呼应的口哨。

祁钰的灰马刚入了弯,就有几道黑影呼啸而至,纷纷过了它。

祁钰定睛瞧去,见这几匹高马超了自己后都骤然降下速。显然,刚才漂亮的超越是驭者们强行透支了它们的体力而实现的。

祁钰蹙起了眉,终于猜到了他们的意图:这几骑在过了自己后,紧密地在自己身前围成了一个半圆。

他们的马耐力不行,若是和小灰马一起放开了跑,结果是必然败北。故而,他们打算以铁桶战术,把自己困死到终点。在此过程中,他们丝毫不敢放松对自己的挟制。而自己若想从中硬闯过去……他环视了这一圈贴着自己而行的几位蒙古壮汉,只见个个虎体熊腰,若如此行,只消得他们略微弹动下肩,自己就登时落马。

祁钰的这几个“贴身金吾”见此战术奏效,正在得意之时,忽听得身后一声震如龙吟的嘶鸣。灰马弓起身来,从后方冲着他们的马阵直直地撞过来,他们的马屁股被顶得歪扭,吃痛地长叫起来,阵脚顿时大乱。

灰马已从其中强穿了过来,重回首位。

几个蒙古骑手狼狈地爬起在马背坐好,又惊又怒地看向前方。

这时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前方的灰马,马背上空空如也。

那汉儿呢?

莫不是摔下马了……

他们的目光正四下里搜寻祁钰的下落时,前面的灰马上突然晃过了一个影子。

祁钰从藏身的马腹下,把自己给捞了上来,翻身跨入马背。

刚才灰马用精悍的身体冲撞着结阵的高马时,祁钰的身体却早已躲到了马脯和马肚子之间,只留下一只不易觉察的手臂环勾着马颈。他和它就这样轻身而破阵。

蒙古骑手们看得发呆了:这马背蒙古人的骑术,他怎可能学得会?前面那人,究竟是不是汉儿?

夺回魁首的祁钰得了意,此刻像能听到他们的内心活动似的,在他们前方的马背上灵活地闪转又腾挪了起来。他演绎起了各式骑姿——躺着骑,站着骑,趴着骑,挂到马的侧肚骑……眼花缭乱,不一而足。

虽然这些繁多花样儿,对于一名成熟的蒙古骑手来说,不难做到。但是,前提是鞍鞯辔头要一应俱全,若是给他们的是一匹光溜溜的马,那就……

因此,场内的选手们,此刻已忘记了胜负心,和场外的观客一道,由衷地为他高声喝起采来。

前方的祁钰粲齿,心道:虽然京师里归化的蒙古人那么多,但是满朝公卿显要里,只有自己对他们做到了物尽其用,从中学到了这门本领。

祁钰正将身子悬在马侧,闭着眼享受身后暖风送来的青草气味和热烈声音,突然感觉一只清凉的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旋即消失。

他一个激灵,忙睁开眼,引身攀上了马。

正睛望四周一瞧,只见他的正前方,一匹健马趁自己炫技之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旁赶超而去。

那人尖尖的乌缨牛角帽,一领紧身的羊皮蒙古长袍,高腰的水獭皂靴。

他看不到那人的面目,但是那披肩的长长蒙古小辫,和帽檐下摇曳的绿松石串珠,昭示出了这分明是个姑娘。

他咬着牙,两腿狠拍着马,卖劲地向前追去。

祁钰终于赶上了她,二骑并驾齐驱。

他侧目看向这个草原姑娘。

可是对方却目不斜视,对他的目光看也不看。

突然,她一手撑着马脊,一个飞身,稳稳当当地翻坐到了祁钰的马上。

她回过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