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不冷,雪却大,飘飘洒洒地下了几日,天地上下一白,梅花被催着盛放,点点嫣红缀着一片霜华。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说要在园中用风屏隔出一块高处,月下赏雪品梅饮酒,人间幸事也。
凌负羁和明晋晖坐在最前面,两个人挨得紧,说说笑笑。下面一堆公卿大臣,互相附庸风雅,作些什么拾人牙慧的酸诗臭词。
我和时栎坐在末位,两个人把坐席拼到了一处,一边烤着肉一边八卦:
“你往前瞅瞅,看江盈来没来。”
“没来,”时栎支着身子望了望,“听说受了风寒,病得厉害。”
“……她就是太傻了。”
“怎么不关心关心那个小百户呢?”时栎抢走我手里的串,打抱不平:“他这么久不来找你,你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寻短见?”
“我铁定了心不会喜欢他,好话歹话都说过了,何必再生枝节,让他存着念想?”
“哦。”时栎笑,“你谢渺因也太厚道了吧,从不拿感情骗人,可我却听说……”他眼角一挑,往凌负羁身上瞟了瞟:“你最近夜夜都往他床上爬。”
“对啊。”我无所谓道,“我想找他要那个缺,不得先摇头摆尾地讨他开心吗。”
时栎不屑:“就非得去床上摇?”
“做事做全套。”我笑了笑,“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懂我,比我自己都懂我……我想骗他,得先骗过自己,虚情假意,是不行的。”
“借口。”时栎一脸不信,“你还想着他,找个理由让自己去犯贱。”
“你啊,太偏激了,真心喜欢过的人哪有那么好放下?”我挑了挑眉,“哪个学生上课不开小差不走神?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
“我看你已经被他一根破玩意儿搞昏了头,鬼迷心窍的。”
“有点吧,确实爽。”
时栎气得掐了我一把:“贱不贱!”
我疼得直抽气,皱眉眯眼,模糊之间,居然瞧见凌负羁那畜生冲我比手势。
他的手搭在明晋晖的肩上,眼神却落在我的身上,竖起一根小拇指,挑衅似地摇了摇。
王八蛋。
我缓缓竖起一根小拇指,晃了一晃。
凌负羁笑了,把中指往下一倒,捻蚂蚁似的。
我也笑,冲他拱拱手,很礼貌的样子。
时栎一巴掌拍在我头上:“你和他打什么哑谜?”
“他说我是养的小的。”
“这你也能忍?你回了句什么?”
“我说是就是,反正我是爽了,还不累。”
“……”
“他又说要搞死我。”
“……”
“我说行,反正我喜欢长得漂亮的,就当是嫖了。”
时栎闷了口酒,看了眼我,又看了眼前面被凌负羁迷得昏头转向的明晋晖,低声骂道:
“你们两个畜生,聚是臭狗屁,散是满天屎。”
我很赞同。于是,掀开几个酒壶,闻了闻哪个是梅子酒,倒满,起身就要上去敬酒。
“你干什么?”时栎拉住我,瞟了眼前面的一列公卿大臣:“人家都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哪有你一个小内臣上去敬酒的份?”
“我连他们主子都搞过,还敬不得一杯酒了吗。”我冷笑,“你不是说我犯恋爱脑嘛——我倒想看看,到底谁更神志不清。”
说罢,我举着那杯酒,踩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凌负羁座下,恭恭敬敬地鞠了身:“殿下,晋王爷。”
明晋晖喝得醺醺然,靠着凌负羁的肩,醉笑道:“小谢啊。”
又冲我勾了勾手指:“过来坐,殿下刚才还说你呢。”
真有病,跟他的凯子说我作甚?
“说我什么?”我也笑,很腼腆的样子,“不会是那些事吧?”
明晋晖笑收了几分,看了凌负羁,目光探索,像是听故事没听全。
好得很,既然爱跟凯子说我,就自己去哄吧。
“七哥,我的事你都知道。”凌负羁语气温柔,替明晋晖理了理抹额,目光又从他的脸上移到我手上的酒:“梅子酒?”
我手颤了颤,这他妈的,又被他猜到了。
索性我什么也不说,只把酒杯直直地递到他眼前:“对。”
明晋晖笑道:“不会有毒吧?”
“那倒没有。”凌负羁接过我手中的酒,漫不经心地转着,望着酒中自己的倒影:“谢渺因,我凭什么要喝?”
他对梅子过敏,喝了浑身难受。
我的目光停在他和明晋晖之间,一字一字道:
“因为我现在不开心。”
其实,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不爽,我只知道从前的谢渺因会动不动吃醋,所以我现在也得吃醋。
“这叫什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