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卿白算是被我捞出来了。

在那之后，这小子看我的眼神越发奇怪，一得闲就来找我，回回手里都带着东西，不是吃喝就是礼物，进贡似地往我这儿塞。

“你这是把俸禄全砸在我身上了？”我看着面前小山似的珠玉宝贝，笑道：“留着钱娶媳妇儿啊。”

卿白听后低下了头，捧着我的手上药，道：“……小谢，你说我将来的媳妇儿也会甘心为我受罪吗？”

“傻子。”我拍了他的头，用老奶奶教小孙子的语气训道：“就算她甘心，你也不能让她遭罪。”

卿白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忽然又抬起头看向我：“我当时若没被绑住，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你……”他顿了顿，像是不知该不该说，最后红着耳朵小声道：“你的手指甲，比我的命都贵。”

他傻得可爱，清澈见底，一眼就能看穿。

我失笑道：“你觉得我为什么来捞你。”

卿白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肉麻，不是两个正经男人之间该有的语气：“……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把手从他掌心抽出，静静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怯，却没有羞赧地低下头，而是直直地迎上我的目光：“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感激你……欠你的，我还一辈子。”

“你要怎么还？”

“俸禄都给你花，你想出宫我帮你出宫，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是……”说到最后，他脸已经羞了个通红，鼓起勇气豁出去了：“我喜欢你的这颗心，是真的。”

我依旧不语。

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已经熄了，低下头不再敢看我：“我和你当朋友，没有别的目的，也不是见色起意。我知道男人不该喜欢男人……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笑了笑：

“你啊，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长大了遇到个对你稍微好点儿的，就觉得人家是来拯救你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人家。”

卿白像是被劈头泼了一盆凉水，悄悄地黯了下去，许久后开口道：“小谢，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是。”

“我听你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傻。”

卿白抬起头，夕阳夹着花影落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他眸子亮得灿烂。双十年纪的少年人总有种近乎狂妄的浪漫，他用一种动人又幼稚的语气说：

“可我想了想，要是能在一个人身上傻一辈子，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事。就像飞蛾扑在烛火上，临死前看见自己用命造就的焰花，也会觉得美吧。”

人真是不能缺爱，不然长大后脑子里全是情情爱爱，一天天的寻死觅活，和我当初一样傻逼。

我叹了口气：“卿白，这人吧，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总喜欢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消磨自己。说到底，你是因为活得太寂寞太空虚，才觉得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东西。等你将来能求权得权、求财得财了，就会觉得自己可笑。”

卿白嘴笨，说不出长篇大论来顶我，便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想对你好。”

“你不该喜欢我。”

“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我摇摇头：“我人有问题，大问题，”

“……你身上有疾？”

“不是。”我笑了笑，“我很会对人好，但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卿白懂，又不懂，看着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屋外响起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阴阳怪气的：“呦，老鸨在教小妓断情绝爱呢？”

时栎从门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点也不见外，用脚勾了个凳子，坐在我和卿白中间。

卿白微微皱眉：“时公子。”

时栎脸皮厚自来熟，一边吃卿白买给我的果子，一边冲卿白道：

“小百户，你别听他的疯话，他欺负你是个文盲，没读过几本书说不出来大道理，要我说吧……”

他手里剥着瓜子，笑着瞟了我一眼：“就算——他谢渺因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嘴又脏、人又贱，心里还装着薄情寡义的阿猫阿狗，只要你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世道险恶天黑路滑，谁能不踩几泡狗屎？”

我抓了个核桃往他头上砸：“少教小孩儿谈恋爱！”

时栎偏头躲过：“早学早练早放下，免得以后被人当傻子骗。”

卿白这小子前面才说不让我受委屈，但一听时栎这话颇合心意，抓了把瓜子塞到时栎手里：“你下次不准骂小谢了啊。

我剐时栎一眼，这小子来准没好事：“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放屁的？”

“自然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了。”时栎嗑着瓜子卖关子：“咱们殿下啊……”

他瞧着我的脸色，仿佛我一个不开心能让他痛快好几年：“要娶亲了。”

这小子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