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宝石蓝色的对襟旗袍,外面套着暗红色比甲,领口处绣着粉底蓝蝶的花样,袖口用金色、黑色相间的短绒锦滾镶了边,银丝线在裙摆、袖口、领口分别都勾勒出流云的图案,花盆底的鞋做的简便,旗头也淡雅许多。
这样的装扮对一国之皇后来说未免显得朴素些,但剪秋知道主子是特意这样穿着的,除了不想繁琐以外,也是因为皇帝要来用午膳,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两人的相处有些平常夫妻的感觉。
依照规矩,皇帝回朝后去后宫的第一个晚上要在皇后这里,这样以表对皇后的尊敬、夫妻和睦之感。可是昨晚皇帝却去了莞贵人那儿,没有来景仁宫,这是严重不符合规矩的,也是对皇后的不尊重。
剪秋知道皇后昨夜睡的并不踏实,作为守夜宫女,她能听到皇后轻轻的啜泣声,到了后半夜也能感觉到皇后不断翻身而发出床榻的吱吱声。也许那时的她就知道皇后并不像平时表现的那样的永远平静淡然。
剪秋看着宜修失态的模样,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过主子这样失态了,上一次失态是什么时候都有些忘记了,以至于她心里都以为宜修主子永远都是端庄稳重的,不会因为皇帝的不宠爱而感到难过,仿佛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本来如此。
作为从小就伺候宜修的婢女,她想起了主子少女时的天真浪漫、初入王府为人妻的懵懂甜蜜、生下皇子弘晖初为人母的喜悦慈爱......那时的宜修是活泼的、可爱的。
可是什么让主子变成现在这样的呢?剪秋想着以前在府里主子当小姐的时候因为是庶出被人歧视,嫁入雍亲王府时被姐姐插足只能封为侧福晋,抱着重病的弘晖在雨前痛哭......一桩桩、一件件在剪秋脑海里闪过。
剪秋让其他下人赶紧退下去,自己轻轻上前抚摸着皇后的后背,叹息道:“娘娘,宫里的日子还长,你越这么想越难熬,夫人还盼着平平安安的。”
她知道皇后一定能振作起来,毕竟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个位置,而且皇后不仅代表她一人,还有她的额娘、亲人和整个家族。
“剪秋,本宫知道,只是本宫心里难受啊。”皇后声音颤抖地说道,低着头用手帕擦擦眼角,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恢复原来皇后所具有的端庄雍容的气质,刚才那副伤心难受的弱女子形象已经荡然无存。
剪秋见状,微微松口气,才又让下人进屋收拾饭桌。
雍正出了宫,一时不知往何处去,刚才跟皇后说还有折子批只是说辞,他虽然勤政,但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天什么时候用膳、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跟后宫的老婆们见面都是有定数的,会给自己留有放松的时间。
刚才皇后说的事情,莞贵人也跟他说了,心里很清楚余氏投毒这件事背后肯定不简单,至于华妃有没有参与,他是真的不想再追究下去。
就算深究下去,一旦查出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就不仅仅是后宫的事情,牵连到朝政上又是轩然大波,现在是非常之时,不能再起干戈了。
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雍正心里盘算着,忽然对苏培盛道:“去华妃宫里。”
苏培盛忙让下人摆驾翊坤宫,一边吩咐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暗道:华妃在皇上心里还是重要啊,连莞贵人和皇后联手都没有扳倒她。
又瞧着旁边的小厦子一眼,昨晚皇上问过话后,苏培盛有私底下训了小厦子一顿,他当然知道徒弟的心思,可福子那丫头看着就不是一般人,若是一般人能干得出那晚的事情,他可是事后打听了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很多人吓得都不敢吱声。
而且事后来看,这事明显是莞贵人和皇后设的局,皇后就不说了,莞贵人瞧着就不是好惹的主,福子破坏了那两位的好事,肯定是在她们那儿挂了名,还能有好果子吃?
就算华妃护得了福子,可又岂是你一个小太监能惦记得上的?
苏培盛想到这儿,又不由得想起碎玉轩的槿汐,摇摇头叹息一声:他自己不也是个痴情的人吗?
看着小厦子耷拉脑袋的样子,苏培盛就算再有气,也不免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弟,平时也挺有孝心的,还是以后找个时间再好后说说吧。
翊坤宫的院子里,摆放着花花草草,院墙四周栽植着挺拔的榕树,阳光透着树隙洒下点点光斑,或大或小的。清风拂过,荡漾着花草的芬芳,满院充满春天的味道。
透过六棱形方孔窗户的缝隙里,能看到里面人影晃晃,显然大殿里当值的人还在忙着午膳收尾的工作。
华妃正慵懒地躺在炕床上,旁边有颂芝做着捏腿的服务,而陈旺福自己则是又有新的工作,就是给华妃吹箫解闷。
现在华妃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叫她过来吹奏一首《故乡的原风景》才肯休息。
陈旺福此刻就坐在一张小方凳上,上身挺得笔直,两脚微微岔开,两只素手修长纤细,摆弄着竹箫进行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