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炎热的外衣,就像是重病的人蓦然褪去了沉疴。
李四勺在皇军的“御膳房”里忙碌了一天,浑身的油腻与汗渍。他回到了皇军赏赐给他的“别墅”里,拟用冷水好好地冲一把,清凉清凉,好犒劳一下自己。
寒彻肺腑的冷流扑面浇下,混合着因与地面巨大的温差而腾起的水汽,氤氲了眼前的事物,他仿佛在一片雾蒙蒙中又听到了宫本太君对自己厨艺的夸奖,那一声“哟西”足以让他接下来的几天都能在梦中被乐醒。
他的思绪开始随着哗哗的水声飘移,飘到了明天,后天,自己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菜,让宫本太君高兴······
俄而门口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将李四勺脱缰马般的思绪拉回到了浴室,他小声咒骂着,赶紧披上浴袍,不及擦干,人已经抢出门外。
黑暗中,两个人倒在了他的家门口,李四勺有些纳闷,这大老晚上,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兔崽子,来打搅本大爷?
把他们都吃力地拖进门后,李四勺才发现这两个家伙浑身都像个血葫芦,而且,是枪伤!
“操!被乱枪打的!”李四勺看清这两个已气若游丝的家伙后,悚然间,浑身一阵颤栗,“别又是那档子破事让老子遇上了吧!”
别说,这人要是遇着福星走路都能捡到马蹄金,但若要背时,却是喝凉水都能塞牙——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眼下被皇军通缉的游击队员,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
“王珂!”李四勺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自然认得出他。如果说方才他只是猛地一惊,那么此刻,李四勺几乎都快窜上天花板了。
怎么办?如果让太君发现了,必定只有一死路一条······李四勺连没洗完的澡都顾不上了,不停地在房里踱来踱去······
隔天,他就碰到了杨墨。从那假洋鬼子口中他得知了游击队有漏网之鱼一事的来龙去脉,却没敢承认那个“烫手的山芋”就在自己家里,被他包扎好了,被他的一念之仁救回了鬼门关······
回到家的李四勺是真怕了,连开门的手也在哆嗦,他曾亲眼见过皇军的审讯手段。
他再也不敢继续养虎为患。回到那个问题:怎么办?把那两个人杀了?埋在哪儿呢?皇军的军犬鼻子个顶个机灵着,休想瞒过他们!供出去?开玩笑,宫本那个老狐狸喜怒无常,说不定自己的脑袋也难保······到底该怎么办呀!李四勺使劲跺着地,咬牙冥想,但随即拧成八字状的眉毛舒展了开来······
当晚,他偷偷地来到离皇军军营边的那座山坡上,采下了大把大把的断肠草和一种近似于曼陀罗的可致幻的,用以经受剧毒穿肠之痛时麻痹肉体的药材。他想起了许多村民不堪日本畜牲的凌辱而自杀的故事······
“听说人肉可以治痨病······”李四勺一边喘着粗气自言自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宫本太君咳嗽了这么久,如果我能治好他,下半辈子还愁什么······嘿嘿······”
他的笑声在这寂静而黑暗的山里,愈发显得诡异。
(5)
第二天,李四勺做的烤肉让宫本喜四郎比诸昨日愈加赞不绝口,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笑着:“哟西哟西!支那人大大滴会下厨!哈哈!”
翌日清晨,宫本被发现暴毙于家中,双眼外凸,七窍流血,死状极惨。经军医诊断,明显是中了剧毒,还有致幻的药物,因为宫本的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在笑!
当天下午,李四勺作为首要嫌疑人,被逮捕归案,由宫本的副官严刑逼供不得,押入牢中。
(6)
“嘿嘿,嘿嘿,没想到我李四勺居然也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可你他吗杨墨算什么东西,像只哈巴狗一样,居然敢骑在老子脖子上。”
“日本鬼子,老子天天低声下气地伺候着你们,热脸贴着你们的冷屁股做事。这次不过是在喂那其中一个血葫芦的药里不小心多放了一点断肠草,就把老子关进了这渣宰洞,我······”
“不过我李四勺,这辈子当了大半会儿日本人的狗,临死前终于也杀了一个大鬼子,嘿嘿,值了!爹,娘,儿不肖,当初没能从鬼子手里救回你们,现在就下来陪你们了!”
李四勺在漆黑诡异的牢里,兀自喋喋不休······
(尾声)
一个月后,来提李四勺去刑场的日本兵吃惊的发现,李四勺已经死了。死状和宫本一模一样,七窍泛红,咧嘴而笑,且浑身破烂,遍体鳞伤。
但随后赶到的军医鉴定了之后,却告诉了众人,李四勺已经死了很久了,因为他所食用的那份肉里,致幻剂剂量远远多于断肠草。致幻的效果之一就是让人神志不清且食欲大增。和那剧毒的来源一样——这种致幻的药剂,从一味生在本地山里的药材中就可以轻易制出。
杨墨等一干人方才恍然大悟:无怪乎他的伤口与衣服上的破口全带着牙印。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