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四勺!你居然敢以次充好,用这等劣质的肉来欺骗太君!该当何罪!”
“小···小的知错······请太君······杨墨哥,求你给太君说说情吧!”望着一身狗皮军装,声色俱厉的翻译官,那个被称作李四勺的男人吓得双腿发软,声带哭腔,顿时萎靡在地。
“从你愚蠢地反抗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时候起,你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那个留着偏分头,一脸阴阳怪气的日本人蹲了下来,举起未出鞘的武士刀,轻轻地拍了拍李四勺死灰般的脸,用一口破中文道:“不过你放心,我们皇军一向是讲人道的。”
“来人!把我们的大厨请到房里好好休息,给他自己也尝尝他用来招待宫本君的美味!”
(2)
正午的阳光下,黄坝村这个四面土丘环绕而闭塞的“旮旯子”犹如一个大熔炉,地面的温度足以铄石流金。村里的生气似乎也被蒸干了。曾今这里的村民都说:“伏天日、腊月风、天无雨、水横流”是为这里的“四毒”——但这是曾经——现在这个小村子有了更大的一毒:日本人的扫荡。
也不知那个叫做“宫本喜四郎”的东洋人看中了这里的哪点好,偏偏把他的机炮军械团和一个混成旅驻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营部就设在村后三十里左右的山阴处。
宫本自己却终日病怏怏的,而他手下的那伙日军无人管辖,越发肆无忌惮,隔三差五就到村里烧杀抢掠,将粮食与妇女都掠回军营,将不能做劳力的老幼病残当作手痒试射的靶子。这里的人都恨透了这群畜生,却敢怒不敢言。有力气逃的都逃走了,留下了一些“不中用的”(日本兵语)。渐渐地,这里成了一个几乎无人居住的荒村。
李四勺正盯着干得快要龟裂的地发呆,俄而肩膀被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猛地一回头,却发现是邻村的杨墨。杨墨是这方圆好几十里内唯一读过书,还走出去“喝过东洋墨水”的人,以往这里的村民们自然而然的把他当作了“先生”看待。日本人来了以后,他和李四勺一样,是少数几个留下来没走的人。他留在了日军军营里当了翻译。
“四哥!听说你近日发迹了,怎么也想不到带驰小弟一带?”杨墨堆着一脸笑容,那身黄绿色狗皮军装显得格外扎眼。
“哪儿的话,发迹不敢当,不过嘛,这几天吃了我精心准备的药膳,宫本太君的胃口和精神倒是好了很多······”李四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谦虚”地说。“太君到了这当口,也觉得我炒菜的勺子确实比一些花哨的嘴皮子和笔杆子实在的多。”
“那是那是,我们四哥的厨艺向来是村里公推最好的,您出马,太君焉有不喜之理?”杨墨咬着牙笑道:
“对了四哥,你听说了最近村里出现了土八路吗?”
“土八路?”
“对,听说是这里游击队的队长,部队被皇军打散后全归西了。”杨墨用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继续道:“可就是没找着王珂——就是那队长,之前给皇军找了好多麻烦。”
“这······还真没有见过······”
“那成了,老哥儿,下次见。”杨墨笑得一脸“和气生财”,连整齐的中分都随着他脸部的肌肉在乱颤。蓦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老哥,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看到那八路不上报,到了皇军的手里,那可是死罪!”
李四勺似乎不吃他这套狐假虎威,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看着那身狗皮军装消失在村口附近日本兵营里。
(3)
李四勺坐在压抑而黑暗的牢房里,万念俱灰。
不久,几个背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端着一盘盘食物进来。烤得鲜香四溢的肉搭配着清新的香料,挑逗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味蕾——是李四勺自己做的。
其中一个人用东洋话“偶记撒吗”、“撒有哪啦”地说了一堆,李四勺自然是不懂,但他那颗患有心绞痛的畸形心脏跳得越发急促。
“没听懂吧,”那身狗皮军装如同幽灵,出现在牢房里,“他们是要告诉你;太君不准备毙了你,但他命令,不给你送任何食物。你要吃的,可以——喏,你自己做的东西,省着点的话,这些分量够你吃一个礼拜了。”
杨墨依旧笑容可掬,金边眼镜在手电筒的映射下闪烁着狰狞的光芒。
“你,你,你这王八蛋!”李四勺再也忍不住,被打得掉了门牙的嘴大张着,扑向杨墨,似乎想把他生吞活剐,却忘了脚上还戴着铁镣——
扑通一声,他摔倒在杨墨脚边。
杨墨扶了扶差点被惊得掉下去的镜框,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朝对面站着的两个日本兵一招手。
“打,狠狠地打——但不许打死,太君那里我来解释,就说这家伙私通八路,被我发现了。”
不久,漆黑的监狱里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哭喊声。
(4)
夜晚的黄坝村终于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