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把那幅画藏在了你的身体里，对吗？”

哑娘第一次闭上了她的眼睛，点头。

……

或许，这个故事还是要从公爵创造出那幅画的时候开始说起。

也许是因为公爵创作时投入的情感过深，也可能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这幅画在诞生之初，就开始了它自认为良善的除恶之旅。

第一个遭受审判的就是创作它的公爵。

它借用了公爵的样子从画里钻出来，用公爵曾经对待自己的父母的方式虐杀了他。

然后以公爵的名义开展了那场盛大而残暴的画展。

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去了，小镇上的所有人都去了，甚至与公爵有利益来往的人也去了。

人都是有善恶两面的。哪怕看起来再善良的人，或许在心底在不经意间产生过恶的念头。

它无差别地实施着它的审判，哪怕那些人的恶念没有付诸行动，哪怕有些事情甚至称不上“恶”。它执意按照自己的标准审判，罔顾真实的是非对错。

而这一切，哑娘都只是一个被迫旁观的旁观者。

她在诞生之初就被下了指令，听公爵的话，维护公爵，不能以任何理由伤害自己和公爵。

她本来是能说话的。

她是最早意识到公爵不对劲的“人”。

公爵不再在丁香花开时为她亲手折下一枝插在床头，不再每日让她坐在花园里为她画像，不再教她练习枪法保护自己，不再絮絮叨叨地讲从前在家仆那里生活时的趣事……

只是，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公爵叫仆人拿来了针线，把她的嘴缝上。

那一刻她彻底明白，这不是他了。

她不能反抗，不能挣扎，顺从他是她的本能，即便她心底知道这个人不是她的公爵。

画中人是能承袭原主的一部分情感和记忆的。它利用了哑娘的本能，将哑娘生生剖开，把画折叠好塞进去。

有人反抗过，但从没有人想过那幅画会被公爵以这样的方式藏在自己的爱人的身体里。渐渐的，那些未曾被审判的人搬离了这里，这里成了那幅画的领地。

此后，它自己也不清楚它保护哑娘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对哑娘的爱。

哑娘的恨只能沉淀心底——直到阿莫拿着她的手击毙公爵。

她感觉到一身的轻松。

原来规则并非不可打破，只是她给自己上了太久的枷锁。

……

周玖此刻脑子里满是混乱。

拯救副本是她的使命，想要让这个副本此后按照正常的路线行进下去就必须剖开哑娘的身体，毁掉画作。

但她不是人偶师，她也没有艺术天分，剖开哑娘的身体后也没有办法让她复苏——意思是，哑娘必死。

周玖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她也不是纯粹的善者，她也杀过人。”，另一个说“那是迫于‘公爵’的施压，她不得不做”。

可无论如何，她还是要亲手解决掉哑娘。

哑娘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主动带着她到了那棵丁香树下。

哑娘蹲下身，在树的根部摸索了一会儿，一个精致的木盒映入周玖的眼帘。

哑娘打开木盒，里面的剪刀，刻刀，针线等一应工具静静地卧在里面。

周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好像，为她的死去筹备了很久……

哑娘递过盒子，周玖接过。

周玖在哑娘的身上看到了些许的释然，以及抹不开的萧瑟。

[就把她葬在丁香树下吧……]周玖如是想。

时隔这么久，刽子手的铡刀终于落下。沙漠的旅者最终还是在海市蜃楼中得到了解脱。

……

系统传送门开启的时候，林渊众人都是迷茫的。

他们想要等一下大功臣周玖，系统却一直发出警告声不断催促着离开。

林渊踏进传送门的那一刻，余光瞥到双手沾满泥土的周玖。

她的高马尾此刻已经凌乱了很多，白色的衬衫也不再是那副干净整洁的模样，高筒靴上还沾着花泥。

不待林渊出声，系统就把他传送了出去。

周玖此时的身上尽是丁香的花香气，抬步迈向传送门前还想回首给这个世界留下一抹帅气的剪影，只是传送门同样十分不给面子地将她传送出去。

重归寂静的副本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典雅的街道逐渐布满灰尘，房梁上也挂上了蜘蛛网……一切都在向着本来的方向发展。

……

周玖醒来时还保持着被送进副本时的动作，经历过传送门的洗礼，她甚至依稀间还能感觉到那股失重感，于是刚一回神就狠狠地摔倒在地。

这是一个泛着冷冽的蓝色的空间，空间内一应生活用品和家具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