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世间微尘里，无爱亦无怖。”宋影纱顺着说出了另外的下半段。

“原来宋师妹也听过佛家典故。”

宋影纱所有的禅宗佛理，全部来自于上一世的兄长言传身教。

他分明就没有半点出家悟道的言行举止，锋利的武器取的却是慈悲的名。

小叶紫檀手串的前主人，她的哥哥从前倒是一心礼佛，焚香祈请。

她压下眼底的一丝探究，难得沉默下来。凛冽的寒风在山谷间肆虐，此刻身上成千上百个毛孔张开战栗，那些森森凉意钻入骨血，仿佛有只枯槁的手突然攥紧她的心。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既然她能换命重生，哥哥是不是也能？

会不会冥冥之中，楚钦的那场失忆，就是哥哥的魂魄转生？只是他不记得。

然而一个人的举止习惯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楚钦的身上，看不见兄长的半分样子。

这二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因缘际会？

垂下的眼掩盖了少女的心事，但那无意间紧蹙的眉头却多少泄露出情绪波动。

又来了，又是这种神情。楚钦也不说话，盯着宋影纱。

从暮春三月淅沥的细雨初见，他就觉得她有点奇怪。那一双眼招子黑亮纯良，平日里习惯扮演乖觉听话的模样。

暗地里的心思活泛，眉目流转间都是算计，内力平平，却像野兽一样机警，她似乎有什么秘密，但他无意窥探。

他不喜欢麻烦，却又有点好奇，宋影纱要如何解决她的麻烦。

“我想用我手上的这两把剑，与楚师兄手里的比比。”

楚钦微微一笑：“你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

“师傅既然把我的功夫托付给你，你且带着我练半月，十五日后你再让我十招，若我赢你半招，就算赢，如何？”

“你知道，我不怕师傅的。”

“但是你还是来了，既然你能借柳儒丁的手把心诀给我，不就是也想看看，最后我能走多远？”

白猫看着眼前两人你来我往，语速不停，有点像吵架，声音却都不大，于是也糊涂了，蹲在桩子上，眼珠子滴溜溜两边转。

楚钦起了玩笑的心思：“师妹既然如此算计，不如就下个赌注好了，依你所言，你若是赢我半招，便算赢，你可以向我讨个彩头，反之，你就应我一个要求。”

“不伤天害理，不强人所难，可以。”

宋影纱答应得极其爽快。好似在心里下了某种决定，她的眼睛变得澄澈，如同浣碧溪结冰湖水上偶尔闪现的一尾鱼。

花盖卷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奇怪，半空里怎么它呼出的气变成白茫茫的羽毛了？

它伸出一个爪子去接，有点冰冰凉凉的触感。

下雪了，麓鸣山的初雪，在这个夜里开始洒落。

它打了个哆嗦，蹿进了主人的怀里取暖。听见主人转身，对演武场的人说了一句：“明天见。”

宋影纱轻轻拂去剑上的雪水，呼出一口长气。

哥哥，没关系，所有的事情，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