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毅静默听完，笑而不语。

明姝皱眉：“您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

明姝赶紧屏住呼吸，眼巴巴望着他，期待能从他嘴里得知真相。

然而景毅只说了这五个字便及时止住，神情依然不变，唯有眼里的笑意渐深，连带着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明姝看得一头雾水。

不明白景毅究竟在笑什么。

等到景毅终于笑够，才收敛起神色，对明姝意味深长说了句：“你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虽入宫为妃，不得自由，好歹陛下是位圣主明君，若是安生过日子，此生无忧矣。”

呃……明姝扶额，颇为无语。

这算什么笑话？值得以‘冷面王爷’著称的河间郡王笑成这样？

景毅知自己在小辈面前失态，掩嘴轻咳一声，正色道：“你这孩子就是不长记性，不是跟你说不要多嘴问么？怎么还问？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去？”语重心长叹了口气，“爷爷不会害你的，不让你知道自然是为你好。”

被挑破心思的明姝小脸一红，垂下头闷声闷气“哦”了一声。

景毅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要泄气，爷爷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许多风风雨雨，哪是你这个才活了十五个年头的小鬼头糊弄得了的？你本身就很早慧，但慧极必伤，有时糊涂些反而有数不尽的好处，在宫里亦是如此，宫里的秘密更多更光怪陆离，你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一遇到什么好奇的东西就牟足了劲去打听，好奇心有时是能害死人的。”

明姝头垂得更深。

她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一举一动都被看了个透彻。

明明以前在府里反而比现在谨慎的呀……是最近安稳日子过多了，已经产生钝性了么？

唉……明姝深深一叹，也不知小时候看那么多志怪小说应不应该，养成如今这副好奇心过重的性格。

景毅见明姝兴致不高，忙扯开话题：“诶，你不是还想问我究竟是谁在幕后行使国师的义务么？打起精神，爷爷只说一遍，没听清楚我可不负责。”

明姝抬起头，正好和那道揶揄中带着无尽慈爱的眼神撞上，心间的乌云瞬间一扫而空，展颜道：“您尽管说，我用心听着哩！”

景毅摇着头笑了笑，细细道来：“经废帝一事，孝建皇帝便废除国师一职，出于一些目的，另在暗中设立玄衣卫，明面上是皇家的死士，实则其中一个分支在暗中履行国师一职，这个分支直接对皇帝负责，算是直辖机构，至于这个分支的掌舵人……”顿了顿，“我只知第一任掌舵人乃是舞阳大长公主。”

“舞阳大长公主？”明姝诧异。

舞阳大长公主乃泰始皇帝之妹，同样为衍国的创建立下汗马功劳，是少有的巾帼英雄，后衍国建立，舞阳大长公主功成身退，隐居玉京山，直至孝建九年寿终正寝。

这位公主的平生经历极富传奇色彩，明姝只知她巾帼英豪的一面，却不知她竟然还与所谓国师一职扯上关系。

“玉京山是有名的修行圣地，舞阳大长公主选择在此处隐居，后又接任国师一职，莫非……她隐居是假，修行是真？”明姝问道。

景毅点点头，又摇头，“具体情形我亦无从得知，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时是在孝建初年，彼时她已是四旬妇人，模样却如同二八少女，足见道行之深。”

“我倒是从一些古文典籍处得知，几百年前，玉京山确有仙人居住……”明姝皱眉，沉思道：“只不过在靖朝中期，仙人举全门派飞升，玉京山这才被别的门派所占据。按说到舞阳大长公主隐居之时，玉京山应是没有仙人存在才是，她是从何习得的容颜永驻之法？”

景毅照例摇头，花白的眉微微皱起，“我也不知，我能参与建造玄衣卫已是皇恩浩荡，至于这个更深层次的机构……我想除了陛下本人，天下再无人能窥见它一丝一缕。”

说到这里，明姝也知道差不多了，再问下去，要么是景毅不知道的，要么就是景毅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明姝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晚，于是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有人在幕后履行国师一职，为何还会放任妖魔进宫廷？”

景毅略微沉吟，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凡人所为，就一定不能尽善尽美，一定会有所纰漏，端看这个纰漏明不明显，观察者细不细心。”

顿了顿，又补充：“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计，就有权衡，你……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