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2 / 3)

六分钟。

还有两个人。

比起刚刚,压力似乎减轻了。但我的能力已经全都暴露无遗。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在大战中与异能者战斗过。一旦掌握我的能力,接下来这些熟练的杀人兵器一定迅速找到对应的办法,试图让我失去行动能力。而他们在解决我之后就会去找那些孩子。

我观察所有能观察到的细节,即使如此视线也无法追赶上子弹,只是预测弹道的轨迹狼狈地翻身,寻找射击的机会。

一个人站在门口,一个人站在门右侧的角落。这里原本是社长的办公室,现在堆满了尸体,房间里没有东西不留着弹痕。我身上沾满他们和自己的血迹。甚至数不清自己从先前起到底死了多少次。已经无法感知自己的呼吸,就像是脑一直没能从死亡中回过神来。生的感觉被削弱了。杀人的感觉也是。

无法再计算精确的时间,但留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如果只是再这么不停被打,迟早会死掉。现在已经有两三处伤口。而如果子弹不正好命中要害,想要即刻死亡是很难的。会有好几分钟都处于浑身是孔、不断吐血却又什么都做不到的状态。他们只要趁那时候将我拘束起来就可以了。与其等那到来。

我已经被逼到房间的角落,我放弃寻找掩体,直接对准其中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开枪。我打掉了枪里所有的子弹。也只有五六发。手因为沉重的振动变得无力,他倒下了。我也因为完全暴露于人前而被集火,如果不是因为杀死了一个而减少子弹的数量,现在已经和筛子没有任何区别。

视线变得模糊了。

最后一个士兵放弃开枪,直接冲过来。他离我只不过三到四米,只需几息就会过来。而我摇摇晃晃地往后靠去。

我的背后是窗。窗打开着,午前的潮风从外部世界吹拂入内。窗帘被吹得扬起来。有种链接被掐断了,那是小黑消失时会有的感觉。

不杀掉他的话——

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想要将我直接甩出窗外。我的呼吸变得困难,喉咙里发出难以辨析的声音。但我还是把刀插进他的喉咙。

在刀刺入皮肉的瞬间,他就歪头卡住了刃片,手深深陷入我的脖颈之中。而我只是一心更加用力地把刀刺进去。

血喷溅出来。我从向外打开的窗摔了下去。

身体浮空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我头朝下,重重摔在后方的公共停车场中。剧痛使我几乎失去意识,一定有哪里的骨头断掉了,缺氧更是让人头晕眼花。喉咙一定也受伤了,难以发出声音。

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太累了,现在我已经连再对自己做点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我只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个人——全都死掉了,太好了,这样一定没事——

一阵微风拂过我的脸。

是带有温度的风。

“——欸、”

我只来得及睁开眼睛,玻璃深处有士兵摇摇晃晃地站着。我本以为下面的人都死了。

从一层的窗户里喷出火焰。

火焰震碎了所有玻璃。建筑物像是破壁机里的食材一样粉碎,或是用沙堆积起的堡垒一样溃散了。

二楼的第三扇窗被推开,孩子的面孔出现在那里。是幸介。他的脸被恐惧的神色充斥着,咲乐被他拽到窗前,他把她抛下来。似乎还要推出第二个孩子。但下一秒那扇窗也被吞没了。老旧的蓝色建筑像是装上了舞台装置一样迸发光芒。一切在光中消失。

我意识不到我是怎么接住她的,也想不起来是如何把她覆在身下。

我也被吞没了。

……

听到了叫声。

何其绝望的声音。像是号泣,也像是嘶吼。

我的头脑已经滞涩得几乎无法思考,但那声音还是唤醒了我的神智。我试着睁开眼睛,左眼睁开了,右眼与周围的皮肤则传来难以形容的刺痛,像因烧灼而融化的蜡。

还有很多东西也压在我身上。我无法感觉疼痛究竟来自哪里。在混合的相异的痛感中,它们逐渐杂糅在一起。我没有死,也没有复活。

碎屑被翻开了。

压在我身上的最后一块建材也被搬走。光照进来。有人把我翻过来,我怀里的孩子也被露出了。她还活着,我听得到她的呼吸声,那微弱的声音成为了黑暗中牵系我理智的唯一丝线。

在死寂中,他把我和小女孩一起搬出了废墟。

我无法转动脖颈,因此当他俯下身查看她的状况的时候,我才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

织田作之助眼中的光消失了。

只剩下干涸和死寂,他的眼睛充血而变得通红。我知道这样的表情,在他人身上我也见过这样的表情,我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我现在才察觉到那绝望的哀嚎是他发出的。我想要尖叫,想要大喊,只要我的喉咙还能允许我发出那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