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澄明,北阳县城东门近在眼前。李元夕收揽缰绳,让坐下青鬃马缓缓而行,心中又把裴展的叮嘱过了一遍:城东二街,门前一株凌霄花的便是杨明诚家。 如何请杨母协助认亲,是个难题。 李元夕昨晚思索良久,却无好法,最后她决定以“全城勘查”的名头,请其协力。为此,她还做了份博州府理刑厅的牒文,以假乱真的那种。 李元夕按按腰袋,袋里那圆滚滚的正是装有牒文的竹筒。 成竹在手。 李元夕不觉翘唇,这时青鬃马已走到了城门前,城门值卫正盘查一队商旅,那商人们似是不服,七嘴八舌地与四个值卫争论。 李元夕只瞥了一眼,便不由住了马,暗暗掏出银针,只见那商队中的六个青壮男子已掏出了尖刀,似要搏杀。 这可不行,伤到谁都不好。李元夕冷眼瞧着,时刻准备出手拦阻。 忽然,一声哭喊响起:“杀人啦!”接着嘈杂杂的喊声如滚雷般炸响。 “杀人偿命——” “别让他们跑了——” “抄家伙,快——” …… 李元夕大惊,手里的银针几乎就要掷出,可她细看,并不是商人们闹事,那几个与值卫们争论的,也是惊愕不已,都停下了话头,张惶四顾。 很快,人们发现那喊声是从城门里涌出的。 震天的喊声中,几个吏人跑得屁滚尿流,其中最狼狈的莫过于赵光,他居然挂了彩,鲜血从额角溢出,顺着脸颊直下,滴在他黑色的曳撒上。 一群拿棍拿锹的坊民紧追其后,好似在打过街老鼠。 “过分!” 李元夕纵马进城,抢在了坊民与吏人中间。 “都住手!有事说事,不可动手伤人。”李元夕匹马独立,大声喝道。 坊民们一愣,内中一个婆子道:“你是谁?北阳县还轮不到你个黄毛丫头说话!” “那就试试,你们能越过我去,再说。”李元夕恨道,面对泼妇,无理可讲,只能以泼制泼。 “你吓唬谁呀!赵光几个,都奈何不了咱,就你!”那婆子冷笑一声,深陷的眼窝里冒出凶光,她抡起手里的木棒就来敲李元夕坐下的青鬃马腿。 作死的人没救。李元夕拧眉,再不犹豫,飞针而出。 “咚”,那婆子倒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浑身突然变得又麻又木,动弹不得,好像被下了降头一般。她立刻哭喊起来:“杀人啦,巫女杀人啦!” 见状,那些坊民们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们看看地上的婆子,又看看骑在马上的李元夕,目光渐渐变得惊恐,气势也慢慢削弱。 李元夕乘机开口:“不要听她胡说。她喊杀人,你们就跟着动手,这是械斗,按律杖三十,徒一年。不要以为法不责众,对于冥顽不化之辈,必须重罚。” 众人瑟缩着,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决。 那婆子却是嘴硬到底:“怕什么!刘主簿都没吭声,听她在这信口雌黄。今天你们告饶了,明天他们就骑到咱们脖子上来了。她跟他们是一伙的,打她,快!” 众人似乎觉得有理,又蠢蠢欲前。 李元夕愤然不惧:“好啊,看你们的棍子快,还是我的针快。你们也想倒地不起,就都过来,一起上,单挑都算我输。” 接话的是赵光,他跑到李元夕马前,对众人道:“街坊们,你们不要急,这是博州府的李捕快,她讲的都是真话。——你们为了口井,大打出手,还伤了我们当差的,更是罪加一等。但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今天我们就不追究,但是你们也不能再闹,那口八角井,还是公用,谁也不能独占。” 赵光说着,让另一个吏人拿过笔墨文契,请众人签押。 那婆子自是不肯,她哭喊道:“看见了吧,他们偏心眼,那八角井明明是我杨家祖宗打的,却要跟那金家共用,我不服,不服!” 她这一喊,又止住了众人的手脚。 李元夕听出内有曲折,便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着赵光的解释。 赵光对那婆子道:“八角井,是杨家打的,不错,但早在二十年前就卖给了金家,这有契贴,白纸黑字,写得明白。” 赵光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扬在手中,“后来天旱,城中吃水困难,金老族长见八角井水多,便让邻舍都来取水,慢慢的,这八角井就成了公用之井。你们站在的各位,摸着良心说,哪家没有受过金家的恩惠!现在却被这老妇怂恿,公然抢井,情理何在!” 这样啊。李元夕了然的同时,心中已有了对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