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后一直未雨,天热的好像下了火,柳叶打卷,黄犬吐舌,顶着荷叶的行人,恹恹地赶路。 如此酷暑难耐,李元夕却只感到透心寒凉,仿佛身在冰窖一般。她怔怔地望着面前桌上的牒文,“非亲”两个朱笔红字,如两根鱼刺,卡住李元夕的喉头,让她说不出话。 这是最后一份无主遗骸认亲牒文,博州府及下属十一个县,凡有可能的苦主都去北阳县验证了一遍,可惜都不是。 都不是。 居然都不是。 这可是出乎李元夕的预判。她抬眼看看桌上尚未归放的数摞卷宗,心头莫名火大。 数日的忙碌,全都成了无用功,本以为柳暗花明近在眼前,不料却是山重水复遥无路。 李元夕攥拳重重地击上桌面。 “好疼——”李元夕立刻甩手,她起身走到窗侧,深深吐纳。窗外院中两株白杨,鸣蝉正在杨枝上鼓噪,仿佛在喊“加油,加油。” 片刻,李元夕平复了心绪,都不是就都不是,再找就是了,她不信她找不到真正的苦主。 但找苦主这事,单凭信心还不行,跟需要切实可行的法子。李元夕蹙眉,把发现尸骨的过程想了又想,试图寻出蛛丝马迹。 忽然,她记起了什么,脱口道:“摩羯鱼。” 对!那个人一直盯着井壁的摩羯鱼。摩羯鱼于他,可有特别的意义? 这是李元夕不能回答的,她关于摩羯鱼的印象,还是源自江韵首饰盒中的摩羯鱼金耳坠。——他个男人,好像跟耳坠不搭边啊。 “那这摩羯鱼……查查看呗,这可是目前能想到的一条线索。”李元夕嘀咕着,转身走出卷宗室,去了集贤堂。 “田老板,我记得你这儿有本《古今图样集成》。”李元夕对笑着让座让茶的田贵道。 “李捕快,好记性。”田老板眉飞色舞道,“不是我自夸,我这儿的书,特别是古书,那叫一个全,只要您能说出书名,我就能帮您找到。” “麻烦你,借我一看。”李元夕说着,在客座圈椅上坐下,端起椅侧茶几上的绿茶。 田老板应着,去了后院库房,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折了回来,手里抱着个书匣。 “李捕快,您这边请。”田贵把李元夕让到窗下的书案前,他把书匣放在案上,轻轻打开,从匣子里拿出部蓝封的砖样厚书,送到李元夕面前。 “多谢,田老板,您忙,我看看。” 李元夕打开书,循着目录,一下就找到了“摩羯鱼”所在的页码。她立刻翻到那一页:“摩羯鱼,佛教神鱼,龙头鱼身,可吞噬一切……入中土后,又名鱼化龙,鱼龙潜跃,幻化璀璨……” 鱼跃龙门啊,李元夕虽然对神鱼不了解,但对“鱼化龙”是再熟悉不过,博州府文庙中,除了供奉孔圣先师与文曲星,还特在大殿前铸了尊“鱼跃龙门”铜像,每逢府试前,学子们都争相祭拜。 这倒与那个男子的年纪相符,二十五岁至三十岁,正是求功名的年纪,他很有可能因为落榜而想不开。 但是,在学之人又怎能失踪如此之久而不报官呢?学正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学生不见了吗? 当然他可能尚未入学。 那他的父母家人呢?自己家的孩子丢了,都不找的吗?难道他是个孤儿? 李元夕给自己的种种想法弄得头大,她不得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试图让思绪转的慢一点。 忽然,就听田老板道:“鲤鱼跃龙门,跃不过去就回头,为何非要成龙呢?做条鱼不好吗?” 田贵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书案前,他瞄见了李元夕凝视的摩羯鱼图样,不由耸肩喟叹道。 一听就是过来人的口吻。 李元夕抬头,对田贵道:“田老板好像深有感触啊?” 田贵拱手笑道:“田某不才,只是个秀才,两次会试不第,我就放弃了再考的念头,开了这家书铺。这些年,我时有后悔,要不是早前一根筋非要求什么功名,集贤堂早就能开分号了。” 李元夕笑笑,没有接话。 田贵继续道:“人啊,不能死脑筋,明明不适合读书,却非要去应举,这不是自个难为自个吗?再说,中了举人又如何,做了翰林又如何,还不都得吃饭!吃饭就要用银子,挣了银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忽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李元夕道:“李捕快,说句犯上的话,我这小书铺的利润,可比知府大人的俸银多多了。还自在,多好!” 好像是有些道理,但求功名也不纯是吃饭银子的事。 李元夕想了想,没有反驳田老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