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知道这是一道致命题。
在这以王权为重的父系社会,女人脱离掌控即是大忌。而她偏偏不能解释太过,轻则侮了睿王的面,重则被睿王忌惮,生出别的什么想法来。
果然这与王权党争挂钩的,皆是这般,一步错,满招输。只因对方是掌权者。
江扶风虽是不喜这样提着小命被压迫的环境,但依旧从容不迫地答了话,“王爷或许有所误解,妾之用意是鼓励当朝女子读书,以免为一些愚昧无知的男人欺压。不知是谁在王爷耳边添油加醋,成了妾言之天下的男人。”
“自古我朝一直推崇文治,先人们掇菁撷华留下万卷,供我等后世之人修习,私以为是不分男女。既是一同随先人之风,实乃优良,连着当朝皇上亦慰勉众人读书,那为何到了女子这里,便不得浮白载笔?”
江扶风沉着有声地言说着,席间一众闻言对她流露出惊异之色,主位上的晋王妃更是不作掩饰地投以赞许的目光。
而旋即江扶风措辞一转,自嘲地笑笑:“妾自小受诗书熏陶,耳濡目染,不过是见着民间私塾少有女子一席之地,不免发出一些愚见感叹,不曾想被王爷听了去,让王爷见笑了。”
睿王审视的目光反复流转于她的面,“杨时琢的女儿,如何会是愚见?本王倒是想洗耳恭听一番。”
江扶风斟酌着回话,却是察觉衣袖被柳臣轻轻扯动,紧接着那主位上此前未发声的晋王妃接了话,那声润如珠玉,“婿伯气势太盛,未免会让柳少夫人难表言辞。不如让弟妹来言说吧,对于那日扶摇书斋前的惊人之语,弟妹也略有耳闻。”
晋王妃端正着身,纵是轻声细语却掷地有声:“婿伯也知弟妹是个好读诗书的闲人,前些时日城中举办清谈会,有一名为陈词的女子于会中大展文采,却被人误认是无私塾所授、混进清谈之人。是柳少夫人为陈词解围,在一众之中发声,才有了婿伯听到的言辞。柳少夫人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远见卓知,呼吁女子们读书独立清醒,弟妹听了也好生心动。”
见这晋王妃是真心实意想要维护她,江扶风不禁对这晋王妃生出几分好感,即便其中不乏有着其他用意。譬如想要提前拉拢不涉朝局的柳臣。
睿王若有所思地望着手里的酒盏,“原是如此,倒是本王误会柳少夫人了。可惜本王府上的女眷并不好学,不然定要柳少夫人上睿王府为她们说道一番。”
“内子平日里为照顾臣已是难脱开身,王爷对内子的赏识,臣与内子心领了。”柳臣携手江扶风朝睿王行了一礼入了座。
“王兄,何必和他们这些后生计较?今日来宴,不是为的贺生辰的么?”晋王端起酒杯朝睿王敬着,毫不顾此前睿王对他咄咄逼人之举。
此后宴席里算得上风平浪静,因江扶风逢此睿王一事,又有晋王妃助解围,她受人瞩目多了些,来她与柳臣案处邀杯相敬的无数。
江扶风自是明白,这其间有来试探的,有来奉承的,更多的只是凑个热闹,趋势而为罢了。
彼时柳臣被他人拉着叙话,无暇顾及江扶风这边,江扶风自是为着不失柳臣的面,一一回敬着。
只是江扶风忽略了一点,前世她纵横酒局,即便是不喜酒之味,应酬却也不成问题。而如今这一世的身体,从前都不曾沾过酒。
“姐姐酒量这般好么?我见你饮了好多了。”程如宁已是同程遂安走了过来。
“如宁,你叫她姐姐?”程遂安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我便是这样叫了,兄长可有什么意见?”程如宁瞥了程遂安一眼,程遂安顿时猛然摇着头。
江扶风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但还能保持清醒,一双眼笑看着四处,噙满了明光,以至于周旁一众皆未见得她有醉酒之象。江扶风惯性以为姐弟二人也是来敬酒的,便又斟满酒向程家二人敬着问好:“程公子,程小姐。”
“兄长,这杯你可得喝。多亏了江姐姐,你才能重入学堂。不然父亲定是要拿鞭子抽你了。”程如宁为程遂安递来盏,正欲拿酒壶之时又再小声对江扶风道:“姐姐,我这不靠谱的兄长今后就托付给你了啊。”
“托付什么?”恰逢柳臣回座,听闻程如宁向江扶风道的话。
“如宁说的是学堂的事,让我多加照看程公子。”江扶风解释着,此番酒液过脑,她已然意识不到柳臣语气有些生硬,而自己话中也有些许不妥。
“我来吧。”柳臣兀自端起他的茶盏,又顺手抄起一旁的酒为程遂安斟满。
而江扶风不曾想,程遂安竟是个不胜酒力之人,一杯下去已是满面通红。他瞄了眼江扶风,扯着程如宁的衣袖问道:“如宁,我怎么见着了三……三个少主。”
“程公子天天去喝花酒,是这么个喝法啊?”江扶风取笑道。
连着程如宁也颇感意外,“不应该啊,兄长酒量还不错的。可能今日人太多了吧。”
“程小姐还是带着程公子早日歇息去吧。”柳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