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1 / 3)

从那日避雨后,刘姥姥三不五时便带着些新鲜果蔬或者自家做的腌菜送到观里,道观不收外面的香火供奉,又见这老人家送来的比外面采买回来的品相好且收拾得干净,便也按照市买的价格略加上二三成付钱给她。

一来二去,不仅刘姥姥,就是她孙女青儿也和观里上下都混得熟了。

春夏秋冬四个小道姑跟着净灵师父读书写字时,青儿也跟着旁听,这小姑娘斯文乖巧,悟性也好,因家贫买不起纸墨便蘸水在桌上描摹又或者折了树枝在地上划拉,两三个月下来竟也学了三五百字。

净灵冷眼看着,惋惜这么个聪明勤勉的孩子竟生于贫民农户之家,心中起了爱才之意,于是去向观主请示,说是想留青儿在道观和四个小道姑读书认字。

观主听了一笑,让请刘姥姥过来说话。

刘姥姥扎手扎脚地进到观主的书房,屋里不知焚的什么香,只觉得好闻得紧,那神仙一样的观主微笑起身相迎。

“老人家请坐。”

刘姥姥一时慌的什么都忘了,也不知该福还是该拜,胡乱着行了个不知道什么礼便木桩子般杵在那里。

有春机灵,扶住刘姥姥胳膊领她到椅子上坐下,又奉了茶便退回观主身边。

”老人家别紧张,今日请您来原没别的意思,是净灵道长见青儿是个聪明有悟性的好孩子,想留她在这里多认几个字,不知您家里愿不愿意?”

时下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多少书香世宦之族都不许家里女孩子多读书,生恐移了性情,更何况是刘姥姥这样的平民小户之家,如青儿这般半大的女孩子在家已经可以当半个成年劳力使唤,若是读书习字,家里的活计可让谁做去?

观主一是有此顾虑,二也是想试试刘姥姥为人,这才有此一问。

刘姥姥脸上果然露出几分难色,只是她的为难之处却又和净灵她们所想不同。青儿是她一手带大,婆孙二人行动坐卧都在一处,孙女偷偷跟着道长认字读书她怎么不知道。

只是自己女婿是个迂腐糊涂人,自诩读书人家后代虽大字不认得几个却也学着镇上的酸秀才做派,成日在家念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当以卑弱柔顺为本分不可过于刚强之类的鬼话。

女婿要是发现孙女偷偷读书,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虽看不上女婿为人,却也还要帮衬女儿一家子过活的,她自不觉得女子读书有什么坏处,只是要想个什么说辞应付女婿才行。

再说她自己尊神信佛,却怕孙女跟着道长读多了经书生出出家的念头,心里不免多了几分顾虑。

刘姥姥想了又想,到底觉得机会难得,不忍断了孙女念想,不如把心底忧虑敞亮说给观主和道长们知道,即便事不能成,也算是不辜负她们的好意。

“难得道长们看得起,不嫌我孙女粗苯教她读书认字,老婆子自然千肯万肯,只是青儿家里却有些为难处……”

刘姥姥站起来福身告罪,“不瞒道长,我女婿也是读书人家出身,他爷爷当年进士出身做到五品的京官,豪门贵户里也是往来过的,只是子孙后代没个出息的,到了我女婿这一辈家囊尽空,除了十余亩薄田什么也没剩下,一家老小填饱肚子都已艰难,哪有闲钱供孩子读书?别说青儿只是个丫头,就是她弟弟如今都还没开蒙呐!”

观主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见您老人家说话行事与一般村人不同,青儿这身世倒与我们有春仿佛,祖上都是受过书香熏陶的,难怪悟性比有夏有冬几个强些。”

刘姥姥老脸红了红,小心觑了眼观主和她身后的小道姑,连连摆手,“小道长们都是在三清祖师们面前侍奉的,青儿丫头哪里比得上。”

话虽这么说,刘姥姥脸上笑容却舒展一些,观主约略猜到几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宽慰道,“老人家放心,我们道观虽不受外面的香火,却也是上了道录司籍名册的,不是那等偷摸拐骗好人家孩子出家的不良人。”

观主侧身摸了摸有春头上道髻,“说出来不怕您老人家生气,有青儿比着,观里这几个小孩子最近功课上勤勉了许多,我们也不要您家出束脩,就是笔墨纸张书本亦可赠予,只当是给孩子们多找一个小伙伴。您老人家心里若有什么煩难也可说出来,都是为了孩子好,我们彼此商量总会有法子解决的。”

刘姥姥不再犹豫,“观主您老这般抬举,老婆子再推托也不是个人了,道长们肯教青儿读书认字是求也求不来的好处,只是有两个为难的地方必须告诉道长们知道。”

观主点头,“老人家请说”。

刘姥姥身体往前倾,两手揪着自己上衣下摆,赧然道,“老婆子没读过书,只听说富贵人家女子读的都些女戒女则列女传这类,不知道长们可教这些?”

观主便问,“怎么?”

刘姥姥左右看看,鼓足勇气说,“依着我老婆子的小见识,这些个女四书虽听着有理,却都是男人们喜欢的理,女人们若完全照着里面说的样子活,能把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