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晚清冷安详。月亮幽幽的透出一丝淡淡的忧郁。月光下是永不停歇的潮水。奔涌着,将来往的船只推向前方。
亚瑟立在船尾,静静地注视着海平面。由于没有灯光照亮,那里一片漆黑,仿佛敞开的巨口可以吞噬一切生命。良久,他将手中的长笛举到嘴边,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不过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演奏。伊娃从阴影中走出来。她的金发比头顶朦胧的月光还要耀眼。
“您似乎有心事。”她微笑着靠近,很快注意到他手中的长笛。
亚瑟也大方地将长笛递到她的手中。伊娃摩挲着上面雕刻的花纹,念出了笛子底部的名字:亚瑟·冯·蒙哥马利。
“您同时也是位演奏家吗?”
亚瑟告诉伊娃,他的笛声可以用于占.卜和海神链接预测海面的气候。
“这么说,你也应该可以占.卜你母亲的事咯?”
“不,我不会这么做。”
亚瑟摇头。他解释说,他当然可以这样做,不过获悉真相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他则认为人生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说话间亚瑟小心翼翼地瞟着伊娃观察她的表情。好在伊娃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来是我多虑了。
亚瑟悄悄松了口气。不过他留意到伊娃仍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您在担心。”他笃定道。随即因为戳破了他人的心事而感到小小的内疚。于是亚瑟补充说,我十分看重
您心中是否有丝毫的隐讳。那些微妙的顾虑和隐瞒,请不要害怕说出来。态度很是诚恳。
伊娃迟疑了一会才开口。她担心的是,墨多多的意外是否会导致旅途提前结束。
亚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您不必担心。帮您解决问题是我的责任,就像神父的天职是倾听教徒的祷告。等船到达港口我会在当地安置好那些孩子。然后我们会在那儿重新登船前往亚特兰蒂斯。”
他还说,不出意外的话,等船停靠,‘海神之子’号就能前来接他们出发。
“那您呢?先生。”伊娃反问,“这么晚了,您又在为什么而烦恼呢?”
亚瑟轻轻叹了口气。
“我害怕上次的悲剧再度重演。”
“上次发生了什么?”伊娃问。倚在栏杆上,绿色的眸子好奇地望着他。
亚瑟下意识抿起嘴,显得有些犹豫。见他抗拒的模样,伊娃自知说错了话。
“抱歉。我……”
“不不,您无需道歉。只是这事儿即便过去很久但仍让我蒙羞。”
亚瑟避开伊娃的眼神,低头盯着脚下的甲板。看得出他有些局促。
“事情是这样的。”亚瑟一声叹息开始了讲述。他谈起他的侄子赛门,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自从那孩子得知他长生不老的秘密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想要获得同样的。先是哄骗他回到老宅将其囚禁,后又招募团队对他进行人体实验,最后甚至发展到假借他的名义举办航海活动用可怕的药物控制全船旅客的神智。
“若不是我的笛声制止了那些三头鱼怪物的攻击,恐怕赛门就要酿成大祸。一船人的性命……以现代的法律判处他百个死刑都不为过。”
“那他可真是个混蛋!”伊娃咒骂道,对亚瑟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难道在这个过程中家族里就没有人阻止他吗。
“其他人?”亚瑟的笑容愈发苦涩。
“没有其他人了。小姐,让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爱琴海的某个岛屿上曾有一个家族被奉为‘海神之子’。因为他们可以通过笛声和海神交流为岛上的渔民预测暴风雨的来临,而且这个家族的人从未衰老。直到有一天一群科学家来到这里以金钱诱使渔民去抓捕那个家族。当地人很快抛弃了他们的神,于是……屠杀开始了。”
亚瑟没有再说下去。但伊娃明白,那会是一场多么血腥的悲剧。就像汹涌而来的海浪,接连不断地、不知疲倦地撞击船体,发生“嘭嘭”的巨响。
良久,亚瑟缓缓开口。
“我的年纪愈大就越确信,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事物像人类这样愚蠢、可悲又荒唐。他们贪婪,残忍,嫉妒心重。喜欢造神,永不满足。稍有不顺便然后将一切错误归咎于‘神’。仿佛他们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伊娃也有感而发,“唯一不会辜负我们的,是那些突然消失、还没来得及让我们失望的人。因为死亡会美化死者,而记忆会欺骗生者。”
“您真像一位哲学家。”亚瑟掩饰不住眼底的欣赏。
伊娃微微一笑。
“哲学是人和魔鬼的学说。人是之所以作恶,是因为缺陷。而缺陷就是意志自由。看看世界如今的模样,我们罪有应得。”
她说,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人类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