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灰意冷的高拱(1 / 2)

朱翊钧闻声转头,朗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的话,皇史宬编撰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在左顺门摆碗乞讨,还拉出横幅,上书‘被户部所逼,津贴补助全无,乞讨以活一家老小!’”

朱翊钧目光一闪,问道:“周秉洲三人的名字,听起来耳熟。”

“殿下,隆庆元年年底,国子学助教魏云来因为户部发放拖欠俸禄,折色过多,无力偿还外债,又困于一家老小生计,愤而自缢身亡。

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等五人为凑集魏云来治丧钱财,以及家小生活资财,在朝阳门摆碗乞讨。”

朱翊钧勃然大怒,转头看着高拱,厉声大喝道:“高拱!”

高拱刚听到冯保说周秉洲三人在左顺门摆碗乞讨,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像三只臭老鼠一般的小官员,居然自己最关键的时候,狠狠给自己一锤,锤得自己眼冒金光。

又听到朱翊钧厉声大呼,高拱吓得心里一抽搐。

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在群臣面前如此暴怒过!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数十年的辛苦和期望,被这一声厉呼击得粉碎。

高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摘下乌纱帽,摆到旁边,伏身在地,嘶哑着声音说道:“臣无德无能,臣请辞归乡!”

高拱声音不大,在太极殿里飘飘悠悠的,像断了线风筝。

高仪、葛守礼等高党急了。

老高,你怎么又犯浑了!

九十九跪都跪过来了,就差这么一哆嗦,你偏偏临阵退缩,这么多同仁志士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你对得起谁?

高仪噗通跪下,大声道:“皇史宬编撰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在左顺门摆碗乞讨,想必事出有因,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内阁补阁员,关乎天下大政,臣恳请殿下,不要因些许小事,误了大事。”

葛守礼也跟着跪下来,“殿下,臣也觉得事出有因,恳请殿下明察。内阁庶事繁剧,六部五寺两院和天下大事,皆由此转呈殿前,为殿下分忧解难。

臣恳请殿下,不可因小事而误大事。”

哗哗,又有三位侍郎跪倒在地,说着类似的话。

朱翊钧走到高拱面前,语重深长地问道:“新郑公啊,孤是该说你人缘不好呢,还是说你人缘好?”

高拱抬头,听懂了朱翊钧的话。

你人缘不好,太极殿上这么多重臣为你求情。

你人缘好,偏偏有几位低级官员甘冒天大的风险让你出丑。

太子殿下,你这话问得好刁钻,一时间我竟然无言以对!

高拱只好直着身子答道:“臣一心为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父。”

朱翊钧长叹一口气,点头答道:“孤知道高公做事有大气魄,有好手段,破浪猛进。清丈田地这一点,艰难重重。

自太祖洪武年间创鱼鳞黄册以来,二百年未曾有户部再清丈更新。新郑公执掌户部,雷厉风行,披荆斩棘,一步一个一脚印,完成了九边清丈。

不容易啊!新郑公的兢兢业业,公忠体国,孤是看在眼里的。”

高拱情绪激荡,心里沉积许久的委屈,忍不住翻腾,直冲脑门。鼻子发酸、眼睛发涨,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他连忙吸了吸鼻子,四十五度仰头。

朱翊钧继续说道:“新郑公,政务要处理,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要想方设法克服困难,也要注意团结同僚。

大家同殿为臣,都是为了大明,有什么解不开的怨恨?

在这里,孤要批评新郑公你。”

殿上众臣一听,心里都大致清楚了。

殿下这是要保高拱,否则的话就不会在殿上公开批评,而是直接叫你回府闭门思过,等候诏书。

段位高的大臣脑子一转,开始猜测。

今天这一出,该不是殿下在高拱入阁之前,要好好敲打一下这头倔驴!

来报信的是冯保,冯保是东厂提督,东厂办这些事情,还不手拿把掐的!

而且冯保进来报信,时间卡得那么准

朱翊钧还在继续说道。

“孤此前再三跟你们说,要善于批评和自我批评,要看到同僚们的缺点,指出来,督促他们改正。

但是更重要的是自我批评,要找到自己身上的毛病,加以改正。新郑公啊,孤看啊,还是你自我批评的不够。”

高拱还是默然不答话,跪在地上,上半身直直地立着。

跪在身后的高仪和葛守礼刚刚揣摩到朱翊钧的用心,没有严惩高拱的意思,不由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高拱还在犯倔,心里又恨又急。

老高,你这臭脾气都吃了多少亏,怎么还不知道改一改?

两人在背后连忙戳高拱,叫他赶紧服个软,低头说两句软话,让太子殿下就着台阶下,把入阁的事情在殿上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