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站在大帐里面,举起双手,三娘子把披肩褙子搭在他的肩上,又挂上玛瑙、天青石串珠。
俺答汗放下手,在三娘子娇嫩如花瓣的脸蛋上抹了一把,“我的那颜出,你永远是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
三娘子娇羞地一笑,又骄傲地仰起头。
“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必须由草原上最强壮的英雄摘采。”
俺答汗哈哈大笑,他已经花甲之年,三娘子只有十九岁。这朵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陪伴他已经十年了。
这是他最引为自豪的事情之一。
三娘子帮俺答汗穿戴好,顺口问了一句:“大汗,今年我们还要西征吗?”
去年俺答汗率部西征卫拉特,带着三娘子同行,屯扎阿尔泰山巴克地时,三娘子生下一子取名不他失礼。
俺答汗大喜,大设“米喇兀”喜筵,举众欢腾。自此三娘子越发受俺答的宠爱和器重,事无巨细,咸听取裁。
俺答汗眼睛微微一眯,“西征?本汗派往东边打探消息的人该回来了。”
三娘子一愣,“大汗,东边?察哈尔部和图们汗出什么事了?”
三娘子知道,漠南草原上,俺答汗唯一还忌讳的就是察哈尔部的图们汗。虽然他常年被土默特部挤压和威慑,但实力强劲,不容忽视。
“大汗,你担心图们汗这只恶狼趁我们西征的时候,狠狠咬我们一口?”
俺答汗摇了摇头:“我担心这只恶狼,被大明给锤死了。”
三娘子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大明灭了察哈尔部?我的大汗,察哈尔部不是小部落,图们汗不是无名之辈。”
“这两年大明一直在东边用兵,派兵清剿建州和西海那里的女真。那些极东的地方,本汗没去过,只是听说过,在察哈尔部的侧翼。
大明清剿东北,最紧张的就是图们汗。往日里,他时常拉拢着海西和建州那些女真人,大明辽东。现在大明反过来,收拾了海西和建州,察哈尔部的侧翼就危险了。”
三娘子沉思了一会,“大汗,难道你是说图们汗在去年按捺不住,向大明发起了进攻,很有可能中了大明的陷阱?”
俺答汗哈哈大笑:“我聪明的那颜出。没错,大明人非常狡诈。图们汗此人本汗也知道,想起一出是一出,全无计谋,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明与我们议和好,西线全无压力,他们可以把大量精兵强将东调,全力对付察哈尔部。大明九边的兵马跟往年不同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又起用了许多名将,谭纶、戚继光、李成梁本汗应对起来都头痛,图们汗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俺答汗掀开帘布,走出大帐,三娘子紧跟其后。
周围的人纷纷向俺答汗和三娘子弯腰行礼。
俺答汗保持着威严,嘴角含着笑,随意挥了挥手。三娘子和蔼可亲许多,露出两个小梨涡,跟每一位人挥手示意。
俺答汗抬头看了看东边。
“一个冬天,大雪封路,察哈尔部到底怎么样了,本汗一无所知。”
三娘子打完招呼,转过头来问道:“大汗,如果察哈尔部被大明攻破了,那该怎么办?”
俺答汗凝视着东边,神情严肃,过了好一会才坚决地说道:“察哈尔部被大明攻破,与我土默特部不是好事。自此我们就要与大明共漠南,侧翼时刻受它威胁。
今日之察哈尔部,可能就是明日之土默特部。”
三娘子惊慌地问道:“大汗,你要与大明开战?”
“开战?”俺答汗苦笑一声,“我以为开边互市,能够让土默特部钱袋子更鼓,能够让部众更加富足。
可是没有想到,几年过去,土默特的钱袋子不鼓反而更瘪了,大家恨不得掏出钱袋子里最后一枚铜钱,去买明人的货品。
唉,明人的货物,无穷无尽,就算把草原上的牛羊全卖了,也买不完啊。”
俺答汗转头看着三娘子,脸上满是痛惜,“才几年,看看本汗的那些勇士们,一个个从豺狼虎豹,变成了醉猫。
后帐的妇人们,身上披着丝绸,戴着金钗玉簪,吃着霜糖,端着玻璃杯,喝着蜜茶,喷着香水,肉里一定要加香料。
这些都需要从明人手里,用我们的牛羊,用骏马换回来。他们在舒适奢靡中沉溺,已经很难再抽身出来了。”
三娘子听出俺答汗的苦恼:“大汗,如果我们跟大明开战,开边互市必然断绝,这些货物不会再有,那些享受惯了的人会把怒火转到大汗你的头上。”
俺答汗点点头,沉声说道:“那些白眼狼,给他们多少犒赏都不会记在心上,只认为是应该的。少让他们吃一只羊腿,就会视本汗为杀父仇人。
到时候我们跟大明开战,本汗可能最担心的是有人从背后向我射箭。”
三娘子抬起头,满目怜惜地看着俺答汗,目光在他黑红满是皱纹的脸上打转。
我的大汗,我相信这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