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堂无高公,如黑夜无皓月(1 / 2)

东便门通惠河码头,一大早这里就被上百顶轿子堵住了。

轿子里上来官老爷,有穿绯袍的,有穿青袍,穿绿袍的最多,跟一样,低着头,挤在后面,亦趋亦步。

周围的百姓们忍不住议论起来。

“今儿怎么了?这么官老爷来码头上,接哪位大老爷回京?”

“你还不知道?”消息灵通人士开始卖弄。

先卖了个关子,围了一圈人在周围,这才得意洋洋地开口。

“前阁老高老先生回京了!”

“吓!高老先生回京了?这可不得了。”

“哪位高老先生?”

“你真是孤弱寡闻!高阁老都不知道。在裕王潜邸做了九年侍讲,妥妥的帝师,嘉靖四十二年入阁,四十三年因为山西大案,被先皇贬斥回乡的那位。”

“原来是新郑公。乖乖,他一回来,岂不是潜龙腾渊。”

“可不是啊。皇上的老师,在身边待了九年,谁有这么大的情分?他一回来,肯定是元辅。”

有人笃定地说道。

“他做元辅,那徐阁老怎么办?”

“做次辅呗。”

“那怎么行。徐老先生,两朝元老,做了十几年次辅,好容易严嵩倒台,坐上了首辅,又退回去做次辅,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就回告老还乡呗。徐老先生再资历老,名望高,可他在皇上面前的情分能比得过高老先生吗?”

“那是,那是!”

“难怪今天这么多官老爷跑来,都是来巴结新首辅的啊!”

“哈哈,看破不说破。”

议论声中,站在最前面的王遴看了看天色,问旁边的一位青袍男子。

他个子不高,长相俊伟,在一群绯袍官员中鹤立鸡群,却泰然处之。

“元川,有问新郑公的船什么时候能到?”

“通州那边传来信,新郑公昨晚子夜到得通州码头,不歇气,马上换了快船奔京城来了,学生问过码头上的管事,按照行程,应该再过两三刻钟能到。”

说话的是韩楫,山西蒲州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被选为庶吉士,观政通政司。散馆后授刑科给事中。

上三疏大言“君道在正始”,首辅徐阁老盛赞,称之为“中兴第一疏”。

历史上他是被主持会试的高拱点中,拜其为座师。

这一世高拱被叫回原籍,也就成不了韩楫的座师。

但他曾经在杨博门下学过两年,被书信推荐到高拱那边。进京应会试时,还特意跑去新郑,登门拜访高府,与高拱相谈甚欢。

然后得高拱书信,托京中好友多多照拂,还是成了实际上的师生。

“那就好。元川啊,吾等正义直臣,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今日!”王遴感慨地说道。

旁边的众人纷纷附和,神情激动兴奋。

他们不是高拱旧友,就是高拱的故吏门生。

一刻钟刚过,一艘官船徐徐驶来,看桅杆上挑着的旗子,上书:“奉诏回京新郑高府官老爷。”

哗!

人群声音响起,像是大风吹过一片树林,摇得树叶哗哗乱响。

后面的绿袍官员探着头,拼命向前看,却被前面的“前辈”和“上司”瞪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站在前面以王遴为首的绯袍官员,神情肃正,站得笔直,仿佛要上朝一般。

官船缓缓靠近,高拱背着手,昂然站在船头。

一身素色襕衫,头戴大帽,风尘仆仆,目光无比坚毅,长长的胡须在风中被吹动。

咣当,船靠稳岸边,高拱对着众人作长揖,双目微红,情绪激动,声音哽咽:“诸位同道,折杀高某!”

王遴上前,作揖对拜,扬身朗声道:“朝堂无高公,如黑夜无皓月。吾等终于迎回了高公!”

后面的众人齐声高呼:“吾等终于迎回了高公!大明有幸哉!天下黎民有幸哉!”

声音震天,响彻天地。

徐阶在值房里难得清闲,居然写起了字。

李春芳走进来,看到徐阶站在一方书案后面,挥毫泼墨。

他走到旁边,看到徐阶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

“苟出乎义,则利皆义也;苟出乎利,则义皆利”

李春芳稍一斟酌,开口赞许:“元辅这字,写得圆润通直,妙啊。”

徐阶放下毛笔,拿起手帕搽拭了一下双手,笑着反问一句:“这两行字,字义如何?”

李春芳笑着答道:“新郑公的学问,传自肃敏公(王廷相),这两行字,倒是说出了他为政的根脚。”

“义利两便,高新郑倒是肯做事的人。”

“今天东便门码头的动静,元辅可有耳闻?”

“有听到,王继津(王遴)高声道‘朝堂无高公,如黑夜无皓月’,不知是不是发自内心啊。”

“元辅玩笑了,王继津与高新郑私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