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北虏打扮的人,骑着马,缓缓地走进安定门。
在他们前面,是数十名新军营的骑兵在开路。
守门的四卫营军士们,很紧张。领班的千总,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把,死死地盯着这些骑在马上的北虏鞑子。
这些人身穿紧窄短长袍,头戴翻毛帽子,脖子、腰上挂着赤珠,居高临下,蔑视地看着守城门的明军。
其中一骑策马上前,径直向城门旁的明军冲去,快要冲到时,一拉缰绳,把坐骑定住。马鼻子几乎贴着明军军士,吓得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身后的北虏骑兵们哈哈大笑。
“哈布列,不要胡闹!”一位尊贵的老者呵斥道。
“是!”哈布列在马上弯腰行礼,瞥了一眼明军,轻蔑地一笑,策马回到队伍中。
突然一匹战马冲过来,对着哈布列直直地撞上。
哈布列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拉着缰绳要调转马头,听到嘶咧一声,冲过来的战马突然转了一个头,与他并行,然后停了下来。
哈布列定眼一看,正是刚才在驿站迎接他们的明军军官,说是新军营的千总,叫什么薛易。
“好骑术!”哈布列敬佩地说道。
薛易看了他一眼,在马上拱了拱手,一拉缰绳,策动坐骑跑回前队。
等到这行骑兵被新军营的军士们引导下,消失在街道上,安定门守门官兵们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些鞑子哪里来的?”
“不知道,听说是从大同那边接过来的。”
“码得,这些鞑子真凶。”
“是啊,到了我们大明京师还敢这么嚣张!”
“看着好凶啊。幸好有新军营的军校领着,要不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守城门的千总呵斥了一句,“少嚼舌头,小心被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听了去。”
沉寂了一会,又有人说道:“刚才新军营的那位军校的骑术,真是精湛,把北虏鞑子都镇住了。”
“据说是新军营的教官。从九边边军层层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啧啧,想不到我大明边军还有这等人物。”
“有这等人物也没有鸟用。粮饷都发不足,打个鸟的仗,十分力气也只使出五分来。”
守城门千总气愤地扬起鞭子,要抽那个发牢骚的老兵几鞭子。
老兵是个老油子,嘿嘿一笑,转身躲开。
“听说新军营粮饷给得高,足额定月发。”
“屁话!这样的话也敢信!足额发粮饷,在大明地界就没有过的事。除非啊,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是这消息,是我家表哥说出来的,他家老二,被招进新军营,每月定时拿粮饷回家。”
城门寂静了十几息,千总开口道:“都各自忙去,聚在这里干什么?要是被巡城御史看到,顺手弹劾我们一本,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走了,走了,各自散了。”
“新军营,真的足额发粮饷?”
“应该能吧。据说新军营不归兵部那帮孙子管,粮饷也不由户部和顺天巡抚那里支,直接由统筹局给。”
“统筹局?还有点靠谱。据说这个衙门,藏着一口聚宝盆,种着三棵摇钱树。”
“扯你码得驴蛋蛋”
声音随风消散,千总看了看巍峨的安定门城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新军营!
午门后的内阁议事堂。
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新规矩,每天早上,诸位阁老入值前,都会在“一团和气”前坐一坐,听首辅徐阶说说话,再就着几件要紧的事议一议。
完了再各回自己的值房,翻阅司礼监抄送过来的各部各地方的奏章,一一票拟。
“俺答汗的使者到京了。”徐阶捋着胡须说道。
严讷、郭朴对视一眼。
好快啊。
徐阶继续说道:“投上来的国信说,使者是俺答汗的弟弟,永列谢部的大酋长伯思哈儿,嗯,北虏尊他为昆都楞汗。”
他目光在三位阁老脸上扫了一圈,“伯思哈儿到了,接下来怎么谈,待会皇上召见我们,就直接请旨。如果不召见,就上疏递进西苑去。
但是现在问题在于,谁领这个头,去跟伯思哈儿会谈?”
严讷迟疑一会说道:“按理说,这外藩入朝的事,该有鸿胪寺和礼部来张罗。可是此次伯思哈儿入朝,不仅仅是通好往来的事,还涉及到兵事。
辛爱是留还是放,要放怎么放?柳河之役,怎么个说法?俺答汗要是虚张声势,兴师问罪,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事情,礼部可张罗不来,得兵部来。”
“兵部!”徐阶冷哼一声,“兵部知道的不比礼部多。”
郭朴皱起眉头,“督办处那边,还没把卷宗移过来?不移过来,怎么述功论赏?”
徐阶双眼看着屋顶,“督办处直接递了一份晋职的单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