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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乐蜀 3109 字 2个月前

思嘉的房间在她母亲房间的对面,中间隔着个穿堂她从小就熟悉了:在天亮前什么时候一个光着脚的黑人急促脚步在硬木地板上轻轻走过,接着是母亲房门上匆忙的叩击声,然后是黑人那低沉而带惊慌的耳语,报告本地区那长排白棚屋里有人生病了,死了,或者养了孩子那时她还很小,常常爬到门口去,从狭窄的门缝里窥望,看到爱伦从黑暗的房间里出来,同时听到里面杰拉尔德平静而有节奏的鼾声;母亲让黑人手中的蜡烛照着,臂下挟着药品箱,头发已梳得熨熨贴贴,紧身上衣的钮扣也会扣好了

思嘉听到母亲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厅堂,并坚定而怜悯地低声说:”嘘,别这么大声说话会吵醒奥哈拉先生的他们还不至于病得要死吧”此时,她总有一种安慰的感觉

是的,她知道爱伦已经摸黑外出,一切正常,便爬回去重新躺到床上睡了

早晨,经过抢救产妇和婴儿的通宵忙乱那时老方丹大夫和年轻的方丹大夫都已外出应诊,没法来帮她的忙然后,爱伦又像通常那样作为主妇在餐桌旁出现了,她那黝黑的眼圆略有倦色,可是声音和神态都没有流露丝毫的紧张感她那庄重的温柔下面有一种钢铁般的品性,它使包托杰拉尔德和姑娘们在内的全家无不感到敬畏,虽然杰拉尔德宁死也不愿承认这一点

思嘉有时夜里轻轻走去亲吻高个子母亲的面颊,她仰望着那张上唇显得太短太柔嫩的嘴,那张太容易为世人所伤害的嘴,她不禁暗想它是否也曾像娇憨的姑娘那样格格地笑过,或者同知心的女友通宵达旦喁喁私语可是,不,这是不可能的母亲从来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是一根力量的支柱,一个智慧的源泉,一位对任何问题都能够解答的人

但是思嘉错了,因为多年以前,萨凡纳州的爱伦罗毕拉德也曾像那个迷个的海滨城市里的每一位15岁的姑娘那样格格地笑过,也曾同朋友们通宵达旦喁喁私语,互谈理想,倾诉衷肠,只有一个秘密除外就是在那一年,比她大28岁的杰拉尔德奥哈拉闯进了她的生活也是那一年,青春和她那黑眼睛表兄菲利普罗毕拉德从她的生活中消退了因为,当菲利普连同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那种放荡不羁的习性永远离开萨凡纳时,他把爱伦心中的光辉也带走了,只给后来娶她的这位罗圈腿矮个儿爱尔兰人留下了一个温驯的躯壳

不过对杰拉尔德这也就够了,他还因为真正娶上了她这一难以相信的幸运而吓坏了呢而且,如果她身上失掉了什么,他也从不觉得可惜他是个精明人,懂得像他这样一个既无门第又无财产但好吹嘘的爱尔兰人,居然娶到海滨各洲中最富有最荣耀人家的女儿,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要知道,杰拉尔德是个白手起家的人

21岁那年杰拉尔德来到美国他是匆匆而来像以前或以后许多好好坏坏的爱尔兰人那样,因为他只带着身上穿的衣服和买船票剩下的两个先令,以及悬赏捉拿他的那个身价,而且他觉得这个身价比他的罪行所应得的还高了一些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奥兰治派分子(奥兰治分子是1795年北爱尔兰的一个秘密团体的成员,支持新政)值得英国政府或魔鬼本身出一百镑的;但是如果政府对于一个英国的不在地主(不在地主指不属于产权所在地的地主)地租代理人的死会那么认真,那么杰拉尔德奥哈拉的突然出走便是适时的了的确,他曾经称呼过地租代理人为”奥兰治派野崽子”不过,按照杰拉尔德对此事的看法,这并不使那个人就有权哼着《博因河之歌》那开头几句来侮辱他

博因河战役(博因河战役是1690年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在爱尔兰博因河畔打败前王詹姆斯二世的一次战斗,被认为是新教的胜利)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是在奥哈拉家族和他们的邻里看来,就像昨天发生的事,那时他们的希望和梦想,他们的土地和钱财,都在那团卷着一位惊惶逃路的斯图尔特王子的魔雾中消失了,只留下奥兰治王室的威廉和他那带着奥兰治帽徽的军队来屠杀斯图尔特王朝的爱尔兰依附者了

由于这个以及别的原因,杰拉尔德的家庭并不想把这场争吵的毁灭结果看得十分严重,只把它看作是一桩有严重影响的事而已多年来,奥哈拉家与英国警察部门的关系很不好,原因是被怀疑参与了反政府活动,而杰拉尔德并不是奥哈拉家族中头一个暗中离开爱尔兰的人他几乎想不起他的两个哥哥詹姆斯和安德鲁,只记得两个闷声不响的年轻人,他们时常在深夜来来去去,干一些神秘的钩当,或者一走就是好几个星期,使母亲焦急万分他们是许多年前人们在奥哈拉家猪圈里发现在一批理藏的来福枪之到美国的现在他们已在萨凡纳作生意发了家,”虽然只有上帝才知道那地方究竟在哪里”他们母亲提起这两个大儿子时老是这样说,年轻的杰拉尔德就是给送到两位哥哥这里来的

离家出走时,母亲在他脸上匆匆吻了一下,并贴着耳朵说了一声天主教的祝福,父亲则给了临别赠言,”要记住自己是谁,不要学别人的样”他的五位高个子兄弟羡慕而略带关注地微笑着向他道了声再见,因为杰拉尔德在强壮的一家人中是最小和最矮的一个

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