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喜欢。”阮筝道。
这句话给了卫珍极大的鼓励,她像是找到同盟,鼻尖蓦地一酸。
阮筝淡淡道:“她是个聪明人,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来达成自己目的。”
这无可厚非。
人都是利己的。
但阮筝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将主意打到了卢氏身上。沈莹让她的孙女郁郁寡欢,她没收拾她就不错了,还想她有半点好感?
做梦。
阮筝冷笑一声,又叹道:“卫家风水不好,我生出的几个都是蠢东西,你大伯是,你阿耶阿娘也是。”
只是苦了几个孩子。
卫珍本来还闷闷不乐,听到阮筝这么说,忍不住破涕为笑。
“大母。”她抬起头,小声道,“我觉得这位沈娘子,像是有所图。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里挑中阿娘。”
安阳郡主应该也看出沈莹的小心思,只是卢氏看见沈莹,就像是看见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一样,才被阮筝强行摁下去的攀比心又冒了出来,根本听不进安阳郡主的劝说。
她心目中的卫珍,就该是沈莹这样的!
饱读诗书,又知分寸;勤俭持家、亲力亲为。
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要说她还自幼缠足!
沈莹满足了卢氏对内宅女子的刻板印象。或者说,卢氏的父母,当初就是希望女儿成为这样的人。
只是范阳卢氏没有让族中女郎缠足的规矩,卢氏父母这才打消念头。
为此耿耿于怀多年,以至于卢氏心中也有了执念。
卢氏想,她的女儿,应该是相貌与才情并重,又有女子之柔顺,不仅会打理内宅事务,还能亲自下厨、浆洗衣物、有一手的好绣活。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待人接物,依旧落落大方。如此端庄娴雅、恭谨柔顺的女郎,才会被公婆喜欢不是吗?
卢氏是因为好命嫁到卫平侯府,才能碰上阮筝这样的婆母。
卫珍呢?卢氏不愿将希望寄托别人身上。与其恳求亲家多多包容女儿,还不如把女儿培养成让人无可挑剔的好媳妇。
在这个推崇孝道的时代,卫敞夫妻这样做并没有错。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孩子好不是吗?
如果卫珍从未感受过正常的疼爱,她或许会在日复一日的打压、逼迫中逐渐性情扭曲,然后不停地怀疑自己:父母给她性命,让她衣食无缺,她应该满足感恩才对,为什么要痛苦?
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想要子女成才,希望子女过得好?
卫敞夫妻有错吗?没有。
那么错的人是谁?卫珍
她天资普通,不能让父母引以为傲,甚至不知感恩,心中常生怨言。
为人子女,岂能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卫珍要比卫瑾痛苦许多。
肉体上的疼痛,远及不上精神的摧残。卫珍没有要和长姊比惨,她倒恨不得阿耶阿娘打她,将她打死才好!
在云水县时,卢氏偶尔会因为卫珍没能背下书而打她手板子,罚她不许吃饭,但更多的,是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诉说自己的不易,而后告诫她,你要成为怎样怎样的人。
卫珍想,如果不是阿耶被调回平京,她一定会疯的!在这样宛如死水一般的日子里,看似父母疼爱,实则冷暖自知,日复一日的折磨,摧残着自我。
或许,哪一日她便撑不住,和父母同归于尽。
卫珍宁可阿耶阿娘不爱自己,也好过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着让她遍体鳞伤的事情。
无数个夜晚,她问自己,这真的是爱吗?
如此痛苦压抑,堪比斗兽场的畜生。
被关在牢笼,被迫与人比赛。
头破血流,也要分出一个胜负。
这是爱,还是恨?卫珍分不清楚,父母给予的那一点点的为数不多的好,令她反复怀疑、折磨自己。
直到,祖母向她伸出手。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极其愤怒地质问卫敞夫妻,“我的掌上明珠,怎么被你们养成这样?”
卫珍才不普通,才不比别人差。
她或许不能像长姊那样成为大母的骄傲,可她永永远远,是阮筝的掌上明珠。
“怎么又开始哭了?”阮筝哭笑不得,给她擦眼泪,又打趣道,“我们珠珠喜欢掉眼泪珠子,这名字不好,容我想想要不要改一个。”
“不要。”卫珍道,“我喜欢大母给我取的名字。”
她吸了吸鼻子,平复了心头的万千杂念,道:“大母,可以把沈莹交给我吗?我想派人盯着她,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是受人指使,还是出自私心,想要从卫平侯府获利。
卫珍抬起头,眼眸乌黑明亮,认真道:“我怕沈莹利用阿娘,做出一些不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