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玉奴(1 / 2)

张老夫人是当今襄国公的长姐,自十四岁起嫁了舒韫的祖父老永嘉侯,老两口一生伉俪情深,只生了一个儿子,舒韫的父亲舒钧。

老永嘉侯为人正直,早年因言犯上,被迫远离仕途回家赋闲。其子舒钧靠恩荫得了一个县令的官职,上任的头一年县里就遇上洪涝瘟疫,舒钧劳心赈灾,又组织医师诊治灾民,长时间的废寝忘食致使其感染疫病亡故。

彼时舒韫生母安氏怀孕已有八个月,大悲之下生了舒韫后血崩而亡。

巨鹿舒氏族中里还惹起不小的纷争,没人相信病歪歪小猫似的舒韫能活到大,也没有人看得上这个胡汉混血的小孩,纷纷把自己孩子带到长安让老永嘉侯过继嗣子,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含泪安葬了儿子儿媳,拒绝了族人过继嗣子的建议,然后转头全力抚养这根弱不经风的独苗。

所幸舒韫命硬,在祖父祖母的照拂下一路平安活到大。

活到……那么大。六尺五寸的高大郎君,虎背蜂腰螳螂腿,站在人群里比寻常人能显出一个头。

“孙儿舒韫。”

“孙媳姚宝瑛。”

“恭请祖母金安。”

张老夫人连连道好,乐呵呵扶起姚宝瑛坐在自己身边,又脱下腕间一只有些年头的翡翠镯子送给姚宝瑛戴。“这是我阿爷当年打安南时得来的战利品,彼时正逢我出嫁,就做了我的嫁妆。如今就送给你了。”

确是珍品,这只手镯翠色纯正无邪,戴在手上宛如一江流动的春水,这样的好东西,姚宝瑛在宫里所见的也不多,又触手生温,可见是张老夫人多年的爱物,姚宝瑛下意识就要推辞,张老夫人笑着将其套进姚宝瑛手腕上,道:

“我这老货,何必费心妆奁,如今有了花容月貌的孙媳妇,还藏着这玩意儿做什么。那镯子本来是一对,玉奴小时候顽皮摔碎一只。你不嫌弃,就带着玩玩罢。”

姚宝瑛敬谢后不免发问:“玉奴?”

舒韫一时脸红,张老夫人笑道:“他小时候早产又病弱,他祖父说暂且当个女孩子养,也起个娘子的名字,好叫阎王爷找不着他,长大以后他嫌绮丽,再不许奴婢们叫了。哎呀,怪我怪我,叫你在新媳妇面前露了怯。”

姚宝瑛略一咀嚼“玉奴”两字,更是忍不住发笑,常年习武之下,舒韫身姿高挑健壮,腰高腿长,与“玉奴”二字可说是毫不沾边,可若是合拢一处,却又觉得无比贴切,也难怪他不爱听。

一听姚宝瑛发笑,舒韫蹲在张老夫人的脚边抬头仰视她嗔问道:“不许叫,难道你就没有乳名吗?”

姚宝瑛笑笑:“谁似你一样有这么绮丽的好名字,我还道怪不得养得你一派纯善,可知祖父祖母是真心疼你。”看看一旁笑眯眯的张老夫人,又道,“听爷娘说,我若是个男儿,就叫姚韬。弓藏之韬。不过谁也没有这样叫过就是了。至于字号,那是郎君们外出交际才用的,娘子们只称排行,我没有。”

张老夫人看看孙子,又看看孙媳妇,拉着两人的手合在一起,“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我没女儿,玉奴他阿爷也没给我讨来个正经媳妇,好容易有你这样的好姑娘到我身边,只盼你们两个夫妻恩爱,早日叫我抱上重孙子,便能瞑目了。”

说起生母,舒韫早已听得麻木,一句也不会争了。

然后他们去祭拜祖先。

祠堂的布局大约每家都大差不差。

可是,牌位却有一点差别。

这里没有舒韫母亲的牌位,对于儿子来说,这很不恭敬。

行过拜礼,姚宝瑛立即发问道:“为什么没有婆母呢?”

舒韫侍立在她身后,娓娓感叹道:“她……出身不好,至死,亦是外室的身份。族长……不许她入门。我在安国寺为她设了灵位香油,若你愿意,可以和我去看看她。”

皱着眉头,姚宝瑛立即起身:“不管她什么身份,她生了你,是你娘。为此她还断送了性命,她居功至伟,我认她做婆母,见婆母还要到庙里找灵位,哪有你这样做儿子的。你如今有官有爵,不为亡母请封诰命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她做孤魂野鬼?族长不许她入门,难道你也不认她了吗?”

“可是……可是这与礼法不合吧。”

姚宝瑛却道:“礼法,什么玩意儿。你读书读傻了吗?生你的亲娘和虚无缥缈的礼法,孰轻孰重?”

豁然开朗,舒韫忙低身行礼答道:“夫人说的是,我受教了。”

“走,咱们去安国寺,请婆母回来,吃她儿媳的茶。”

舒韫错愕:“才刚成婚,咱们家你还没走一圈呢。”

拉起舒韫,姚宝瑛就往屋外走,边道:“房子什么时候不能看,新婚三日无大小,不趁这时候,过两日你我过了婚假,哪里还有空闲。”

舒韫先是笑,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红红的,忽而蓄满了泪水,快走一步赶上姚宝瑛步伐,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点哽咽:“阿娘她,肯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