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章帝本就觉得这桩婚事不太妥当，老八也是他的额日子，怎么能娶个庶女进门？

如今王汝玥还犯了癔症，愈发配不上老八了。

“将来你的婚事还是在那些清流文官的嫡女堆里找吧。”汉章帝道。

八皇子立在他下手，恭敬地答道，“是。”

汉章帝点了点头，因见八皇子的面容一般隐在烛火里，一半隐在暗色里，无端地勾勒出几分阴寒来。他心里也有些不适滋味，只说，“这桩婚事本就不配你的身份，如今退了更好。”

“是。”八皇子无悲无喜地说道。

汉章帝见他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闷屁来，也没了再与他说话的心思，就道，“好了，你退下吧。”

父子之间，竟是生分如此。

八皇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眸瞧一眼汉章帝。

行礼过后，他利落的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是浓重的夜色与微凉的夜风，八皇子身处其中，心中颇为寂寥。

这几日，沈贵妃的癔症愈发的严重了。她总是梦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梦到她的六皇子哭着问她为什么不为自己报仇，梦到栖霞公主埋怨她这个做母亲的，到底地底下也不愿意去见她。

沈贵妃荣耀一生，没想到到了暮年，却要忍受失去一双儿女的苦痛。

从前她在宫里耀武扬威，人人都知晓汉章帝疼爱她这个贵妃，而厌弃了皇后。有时候内务府甚至会越过叶皇后的凤仪宫，将那些珍宝奇物先送来咸福宫。可如今呢？

自从六皇子与栖霞公主双双殒命之后，宫里的风向就变了。谁都不会再把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贵妃放在眼里。

况且陛下也十分疼惜七皇子，隐隐有把七皇子立为太子的意思。

若是七皇子成了太子，叶皇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得意呢？

到时候沈贵妃在这宫里只怕连喘息的气力都没有了。况且六皇子和栖霞公主的大仇未报，沈贵妃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七皇子母子如此快意？

近来，汉章帝格外怜惜她，时常来咸福宫看望她。沈贵妃渐渐收起了眼泪，不在汉章帝跟前哀切地露出悲容来。

汉章帝答应了她，等他百年之后，一定会给沈贵妃安稳体面的身份，不让她受人欺负。

七皇子更是暗地了给沈贵妃递了信，信上都是要与沈贵妃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可是沈贵妃怎么愿意？

七皇子还说，栖霞公主的死，与他无关。

沈贵妃却是怎么都不信。怎么会与他无关？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恨六皇子和栖霞？

这几日，沈贵妃连去凤仪宫请安都不肯。叶皇后也不与她计较，甚至还颇为仁慈地让太医为沈贵妃看诊。

可是沈贵妃并不领情，她已经想好了一个玉石俱焚的法子来了。

这日，是孙皇子的四十岁生辰。

宫宴上，大小嫔妃都在凤仪宫恭贺皇后娘娘的生辰之喜。皇帝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也来了皇后的宫中。

沈贵妃姗姗来迟。等大家都酒足饭饱了才现身。

汉章帝根本没有要责备沈贵妃的意思，反而还责怪了沈贵妃身旁伺候的奴仆们。

“今日天气冷，贵妃身子不好，你们也劝着她些”

凤仪宫内的嫔妃们都撇了撇嘴。她们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宠爱沈贵妃？若论容貌，宫里多的是比沈贵妃年轻貌美的妃子，偏偏汉章帝只心爱她一人，连皇后的颜面都不顾了。

话音刚落，沈贵妃极为敷衍地朝着上首的叶皇后行了一礼。

而后，也不等叶皇后叫起身，就往紫檀木扶手椅上一坐。汉章帝仍是一脸宠溺地注视着沈贵妃，叶皇后自然那也不会指责沈贵妃。

宫宴进行到大半之时，沈贵妃意兴阑珊地拿起了酒杯，径直走到了叶皇后身前，对她说，“臣妾还未恭贺皇后娘娘的生辰之喜呢。”

此时，叶皇后已经饮下了几杯果酒。

近来，叶皇后很是意气风发，宫里内外都对她这个皇后尊敬无比。从前的憋屈和苦闷随着六皇子和栖霞公主的死，一并烟消云散了。所以，她才能如此大度地忍受沈贵妃的挑衅。

“贵妃身子不好，还是少喝些。”叶皇后笑着道。

沈贵妃却是不听她的劝告，她扬起手里的杯盏喝了下去，喝着喝着，又呢喃了一句，“今日是六皇子的生辰。”

是了，叶皇后和六皇子的生辰是同一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汉章帝彩不想让沈贵妃出咸福宫。只怕她来了宫宴后又要触景生情。又想起惨死的六皇子。

叶皇后做出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不去搭理沈贵妃的自言自语。

可是立台阶下的沈贵妃却是恣意无礼的厉害，才喝下一杯酒，又闹着要喝皇后桌案旁摆着的果酒。

这果酒用的事高山之巅的雪水，入口最是清甜甘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