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一过,这年也就开始了。
只不过今年这年过的那是一点氛围都没有,这往年这个时候,村里都在杀年猪。家家户户窗户前、烟囱里都传来猪肉的香味。那是各家在熬大油,猪油独有的香味飘泊在空气中,让最凌冽的北风,也带了丝丝的温暖与醇厚,给人一种在冬日也能如此温暖的奇妙体验。
而今年,你路过好几家都可能闻不到一丝荤腥带来的令人满足的香味,只能闻到干柴燃烧带来的苦涩与刺激,让人忍不住裹紧了衣服,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难熬。
不是大家舍不得杀猪,而是因为今年夏天日子太干太热,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的猪得了热疾,病死了一波。后面又由于猪草长不出来,长出来的又太老,这猪吃完这猪草,要不是原地不动不长肉,要不就是越喂越瘦。好容易等到了秋日,粮食收获后喂了谷糠,追肥了一波,这猪说不定就要饿死了。不过还没等到挨宰的时候,村里的猪又因为交不起税钱,被村民拿出去卖了不少。因此,偌大的兰溪村,还剩下年猪可以杀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
眼巴巴的等着这几户人家杀完年猪,村里各家各户都上门来买卖或讨要。好一点的,割个几斤肉回去过年,差一点的,靠着往日里的交情,割个几两肉,再配上一点猪下水,这年也就这样过吧。就这点肉,年夜饭那一顿都不够用,更不要说拿来熬猪大油了,所以各家都宝贵的很,都藏的死死的,根本不会提前拿出来。
既然肉吃不成,那么豆腐也就成了过年的肉。虽然今年天干又有冰雹,不过今年豆子收成的倒是不错,产量低了一点,但豆子本身都是个顶个的圆,肥嘟嘟的。
按道理来说,用去年的豆子做豆腐最好,这样做出的豆腐黄,不容易散,而今年的新出豆子做出的豆腐太嫩不适合存放。不过就今年这情况,家家户户都不剩粮,剩下的陈豆子要不自家做豆饭吃了,要不就拿出去抵税了,如今这只剩下新豆子了。
他们南方这天,说冷也不是很冷,做不到像北方一样可以放在户外形成冻豆腐,说热把,这豆腐也可以放入清水中存放,可以放个十天半个月,做一次豆腐刚好可以按到过年。所以这豆腐要想能在清水中存放多日而不散,必须得做老一点。要想老一点,就必须得用陈豆子,还得是近一两年的豆子。否则太陈的豆子,可能连豆腐也做不成形。
这陈豆子哪里来呢?这不,顾家还存有一堆呢!所以这些天,村里人都跑到顾家来换豆子了。
除了做豆腐需要陈豆,做米粉也需要陈米,还得是三四年的陈米。在他们这边,过年是各家做米粉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做米粉才有上冻的天气,又有不那么猛烈的太阳,做出的米粉才会爽滑劲道。于是,家中刚好有这些东西的顾家,也就成了村里的香饽饽,前来换豆换米的人都要排到邻居家了。
村民需要陈豆陈米,顾家需要将自家囤积的粮食换新,这看来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不过顾亮却提前只会了自己的爷爷奶奶,让他们换的时候每个人都勒一下,断不可摆出一副多多益善的嘴脸。
原因无它,顾亮他们家有粮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这两年多他们的的确确赚了不少的银子,这粮食一车车的往自家拉,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说他们家没粮是没人相信的。不过到底有多少粮,除了他们顾家自己人外,是没人知道的,所以必须得拿捏好这分寸感。就比如说这豆子,村里人来兑换时,顾家总会以自家没剩多少为理由,给他们打了对折,来营造一个其实他家也没多少的错觉。其实光是他家的陈豆子,在后山还有一屋子呢,全村想吃多少豆腐便能换多少的豆子。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兰溪村的空气中时时刻刻都在充斥豆子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今年日子太苦,还是各人肚子里缺少荤油的滋润,往年做豆腐闻起来都是豆子的清香味,今年闻起来,这豆子反倒有一种豆腥气,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此刻的顾亮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看书时,书里老是提到豆腐味道是穷人的气味了。也难怪,在吃不起肉的日子,这豆腐便成了穷人最好的美味。但穷人眼里的美味,对比起肉来,却又如此的寒酸,这寒酸气似乎都要和豆腐挂起勾来。
不忍乡亲们过年只能吃这一清二白的豆腐,顾亮因此还教了不少其他处理豆腐的方法,如千张、素鸡、腐竹、豆果等一系列的豆制品美食,这些衍生品也算是给这平淡无奇的豆腐有了不少新花样。虽然这些豆制品不少都是这个时代已有的产物,但是在他们这边极少出现,因此甚至有村民想着拿去售卖,不过这灾年里,正经饭都没得吃,还会有谁愿意花钱买这些因制作工艺变化而价格变高的‘豆腐’呢?
在过年前夕,顾亮看着村里一众和自己玩的颇为不错的伙伴们过年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便从家里拿出了几盒糕点给他们分食了。这群伙伴们今年下半年来,干饭都没吃过几顿,更不要说吃饱了,所以吃着这又香又甜的糕点来,那是一个激动,叫嚣着要回请顾亮吃薯片。
“薯片,你们还有这玩意?”顾亮听到他们嘴里发出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