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险些被匆忙的步伐撞得踉跄，疼痛的肩膀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抬眼一看，正是掌事宫女海棠，她顿时收起了火气。

宫里的规矩森严，她岂敢在这位掌事面前造次？

“贵人在里头，不过已经卸妆准备歇下了。海棠姑姑，您有什么急事，不如明日再说吧？”

竹香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冒出几分劝解的意味。

“等不到明日！”

海棠冷冷一笑，推开竹香，跨步走入殿中。

这一刻，她是真的怒了，“奴婢这就要问问贵人，为何进了宫却不守宫规！难道不怕皇上皇后的责罚吗？”

竹香象征性地追了两步，却心中窃喜，并未真的去拦。

林娴姝？从前在林府里不过是奴婢中的奴婢，而今却成了贵人，光鲜亮丽。

都是做奴婢的，凭什么她林娴姝能一步登天？

所以，看林娴姝难堪，竹香心里竟是畅快的。

海棠一脚踏进内殿，满怀的质问顿时语塞。

她原本胸中燃烧的怒火，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扑灭——林娴姝正拿着细薄的手帕轻拭眼角的泪水，鬓旁的乱发增添了一丝凄清。

“贵……贵人，奴婢……”海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是来问翡翠的事吧。”

林娴姝轻轻吸了口气，红肿的双眼映出绝望的光芒。

她从铜镜前站起，慢步走向海棠，眼神四处游离，确认除了她们二人再无其他人才略微放下心来。

她神情哀戚，似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

“海棠姑姑，关于翡翠的事情，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娴姝的声音低沉而哀伤，如同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无助孩童。

“奴婢不敢！”

海棠听罢，顿时惶恐地跪了下去，语气中满是惊慌和不安，“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您如何能向奴婢道歉？奴婢只是，只是……”

林娴姝的目光透过泪光，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柔软，这一瞬间，海棠只觉得自己的怒气和指责都化作了碎片，无法攻入林娴姝的内心。

这场对峙，一方是假意的平和与弱质，另一方是内心的挣扎与迷惘，竟然在空气中交错成一幅沉默的画。

林娴姝起身，将颤抖的海棠扶了起来，声音尽量柔和：“我知道了。”

她抬手拂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明天，我会在去皇后宫里请安的时候，寻个机会与皇后娘娘说一说，请她把你从我这宫里调走。就说我喜欢安静，绝不能让你们这些无辜的宫女跟我一起受苦。”

她的眼眶又泛红了几分，声音微微哽咽，显得格外无助。

“奴婢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海棠急忙解释道。

然而，林娴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似乎有千言万语藏在心底。一瞬之间，那些压抑已久的情感仿佛一下子涌了出来。

经过一番细细思量，海棠似乎终于领悟到了林娴姝的真正意思。

她的小脸立刻沉了下来：“主子，您的意思是，那奴婢竟是欺压您？”

林娴姝眼眸低垂，眉头微皱，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

“我是家里的庶女，毫无宠爱，更是夹缝中生存。而翡翠呢，她是正房夫人身边的亲信，早已习惯了在我头上摆布。这次她被安排在我身边，更是林夫人和父亲派来的眼线。”

她停顿了一下，细细斟酌着自己的话：“对林家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替嫡女铺路的工具。如果我不听话，未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些话不必说完，聪慧的海棠已然明白。若林娴姝不听从指令，林家嫡女入宫后的生活恐怕会更加艰难。

“这真是岂有此理！”

海棠握紧了拳头，愤愤不平，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抽搐，“即便如此，她一个奴婢怎敢如此放肆地欺负主子呀，她……”

“算了。”林娴姝叹了口气，温柔地握住海棠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我也不愿被她所束缚，但在这宫里，我毫无依靠，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我更怕你们会因此受到连累。”

她轻轻拍了拍海棠的手背，目光深沉，带着几分暗示的意味。

海棠感觉脑中嗡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主子的用意。在这深宫大内，要没有心机和手段，又怎能坐上掌事宫女的位置呢？

起初，海棠也以为林娴姝只是个软弱无力的人，连一个奴婢都无法压制。然而此刻，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她主子的深谋远虑。

在这深宫中，张扬的女子通常是最容易被淘汰的，反而像林娴姝这样表面看似温顺的“兔子”，却是最具威胁的，她们暗藏的锋芒往往能给予敌人最致命的打击。

林娴姝毫不掩饰自己的柔弱，故意表现出无害的姿态，正是为了让海棠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