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已是一只脚即将入土之人,事先又得苏辙提点过,一眼就看出巨鹿郡公今日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他心中了然,拿起软酪看了看,正欲喂到嘴里时,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将软酪放了下来,吩咐身侧的内侍为他取来一样好东西。
巨鹿郡公面上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来。
很快,内侍就为官家取来了东西。
这是一幅画。
官家笑着拿起这幅画,道:“你可还记得这幅画?”
别说画了,如今就连金山银山摆在巨鹿郡公跟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只茫然摇摇头。
官家笑道:“小时候你住在宫中,与朕关系最为亲厚,那一年朕生辰,你见旁人都给朕送了生辰礼物,唯独你一人没有准备,因为这事儿还哭了鼻子。”
“后来你独自回去,为朕画了这样一幅画,朕一直留着。”
“朕年纪大了,这些日子时常想起从前之事,想到这幅画,命人找了出来……”
巨鹿郡公这才想起来。
他笑了笑道:“被您一说,我这才想起来,上面画的是您牵着我一同在御花园玩耍…
…”
官家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微冷。
略说了会话,官家又再次拿起了软酪,他多么希望巨鹿郡公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找个由头不叫他吃这东西,可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他都将软酪喂到嘴里,巨鹿郡公只直直看着他,并未有开口劝阻的意思。
后来还是官家身边的内侍提点道:官家,您如今正喝着药,孙神医交代了,您得忌忌口,不能吃牛乳羊乳之类的东西。?”
官家便再次将软酪放回碟子里,笑道:“你若不说,朕都快忘了。”
“难得巨鹿郡公一片孝心,朕今日是没有口福了。”
说着,他看着巨鹿郡公,笑道:“想来这软酪与蜜浮酥奈花是差不多的做法,同样用羊乳或牛乳制成,近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糕点放在大半日就不能吃了。”
“这好东西就赏给你了吧!”
巨鹿郡公今日可是历经大起大落,如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记得史先生与自己说过的,这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很快会暴毙身亡,就连医术最好的太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官家,我……我不饿,方才我进宫之前已吃了一碟子软酪的……”
见他直到这时候还没说实话的意思,官家不免觉得失望。
一旁的内侍低声提醒道:“郡公,这糕点是官家赏下来的,您就算不饿,多少也得吃两块吧?若不然,可是对官家不敬……”
巨鹿郡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内侍已将糕点端到了他跟前,他只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拿起一块软酪吃了起来。
不过是轻轻咬了两口,他就已是泪如雨下,后知后觉的将软酪一丢,就开始磕头起来:“官家饶命,官家饶命啊,我不是故意想要害您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从前他觉得人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没什么可怕的,如今真到了这时候,却是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很快吐了一地污秽之物出来:“官家,快请太医,快请太医啊!”
他嘴上胡乱说着话,但从他的言语中,大概也都听懂了——他在吃食中给官家下了毒。
几个太医很快就匆匆来了。
有人给官家诊脉,看官家有无受惊。
有人去看了看巨鹿郡公,看巨鹿郡公还能不能救的回来。
还有人去看了看那盘还剩几个的软酪,看其中到底被人下了什么毒。
到了最后,几个太医是面面相觑。
为首的太医站了出来,低声道:“启禀官家,这盘糕点中并未被人下毒,而是被人下了药性极烈的巴豆粉……”
他扫了眼呆若木鸡,一脸狼狈的巨鹿郡公,面上都忍不住透出几分嫌恶来:“至于巨鹿郡公,也没有中毒,不过是误吃了巴豆粉,待会儿恐会不太雅致……”
巨鹿郡公只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就算再蠢,也知自己不用丢掉性命,忙道:“官家,官家……这件事有误会,我不是想要害您,而是……”
就他那脑袋瓜子,一时间有些词穷。
还未等他想好辩解之词,官家就将一盘子糕点掀翻在他脸上,厉声道:“那你同朕说说,而是什么?而是你不愿害朕吗?方才的话,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过的,朕倒是想听听你要如何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