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风的视线往下一瞥,看到鬼鬼祟祟缩在床脚处的齐乐远时,目光顿了顿,他问:“怎么会有一只鸡在这?”
李春昼光着脚从床上跳下去,一把抱起小土鸡,示意梁长风看:“很可爱吧?它叫丽丽。”
齐乐远就像大年三十正在房间里玩游戏的青春期小孩,被父母猛地拽出来表演才艺,不仅尴尬,而且格外迷茫。
在两人的共同注视之下,齐乐远默默在李春昼怀里下了一个鸡蛋。
梁长风降尊纡贵地捏着小土鸡的翅膀,从李春昼怀里把它提了起来。
齐乐远在梁长风手中看上去好像格外淡定,其实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当众下蛋的事实,灵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你喜欢这种鸟?”梁长风挑了下锋利的眉梢,“倒是挺安静。”
李春昼在一旁看着梁长风,手里还攥着鸡蛋,一脸严肃地说:“那个啊……偶尔也会有像丽丽这样,认为自己是世界顶点的母鸡。”
梁长风:……?
从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李春昼有些好奇,注意力被从梁长风身边转移过去,梁长风看着她探头探脑的模样,便把剑一叫进来,“外面怎么了?”
剑一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回主子,是金吾卫的顾将军带人来查案,现在正在驱散楼下的客人。”
大梁的金吾卫一职平时负责盛京城内的治安,有大型活动时也参与安保工作,除此之外,特殊情况下还可以领兵去作战。上将军则属于从二品官职,但大多是虚职,设置这一官职的目的大多是安置宗室或者安抚藩镇。
“顾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李春昼阴阳怪气了一句,茶言茶语道:“是不知道二爷在这里吗?”
“不管殿下在不在,案子都是要查的。”一道冷肃坚定的声音传进来,上将军顾简西走进雅间,向二皇子抱拳行礼。
梁长风似笑非笑,久久没让他起身,李春昼也面无表情打量起顾简西来,
这人长相俊朗非凡,身材劲瘦高挑,金吾卫的牙牌用锦囊包裹,悬在左腰处。
即使处于低位,顾简西身上也是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见二皇子不搭理他,便自己直起了身。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前胸、后背、两肩、通袖处,都绣着飞鱼、流云、海浪及江崖样式的图案。尽管看他不爽,李春昼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顾大人生得确实不错,大红纻丝劲装穿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顾简西优越的身材,虎背蜂腰,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武锻炼出来的。
顾简西身后几个官位较低的校尉和力士,也都穿着过肩的“通肩袍”,只是气质远远不如顾简西,大梁的金吾卫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顾简西在调任金吾卫上将军之前曾任皇帝的贴身卫兵,他们的身份是可以直接接触到皇帝的,相当于朝廷鹰犬,圣人耳目,凭着圣人的旨意就可以无视身份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因此不论是朝臣还是皇室子弟,很少有人会跟他们正面对上。
梁长风跟金吾卫倒是没什么仇,之所以不给顾简西台阶下,是因为这位顾将军其实是当朝首辅顾辰兴唯一的养子。
顾辰兴今年五十多岁,没有子嗣,便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孩子,养在他夫人名下。
而顾首辅则在几年前就公开站队大皇子,是明晃晃的大皇子派。
梁长风给了李春昼一个眼神,李春昼便明白了,她趿拉着穿上木屐,摇着团扇站在二皇子身后,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这桩案子大理寺的人都来查了两回了,也没像顾将军这般威风,都惹得我们春华楼做不了生意了。”
她那副狐假虎威装模作样的模样并不能惹人畏惧,反倒娇憨可笑。
梁长风眼里带笑,目光落在李春昼光滑柔嫩的手上,他未发一言,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枚碧绿的戒指,套在李春昼大拇指上。
顾简西只冷冰冰地瞧了她一眼,似乎不屑与李春昼计较,他依旧看着二皇子,不讲情面地说:“圣上下旨,让金吾卫与大理寺联合查案,有圣上亲笔密旨在此,殿下还是请回吧。”
李春昼眉头一挑,皱皱鼻子娇声怒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二爷这么说话!也不看看你算什么……”
她话说到一半,被顾简西冷冷地瞪了一眼,挑衅的话也打了下艮,但是李春昼依旧强撑着嚣张的气势,扬着白皙纤细的脖颈说:“……算什么东西!”
说完以后,李春昼顶着顾简西好像要拧断她脖子一样的目光,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密旨,然后逃也似的回到梁长风身边,将密旨递给他看。
梁长风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动作轻柔地把李春昼揽进自己怀里,不动声色地安抚,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直接跟顾简西起争执,只是由着自己身边的小宠作践他,他的傲慢并不表现在言语中,而是从态度里,从一寸寸毛孔中居高临下地渗透出来。
二皇子一目十行地看完圣上所写的密旨,然后随手将卷轴扔向顾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