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日做了什么,我了如指掌。北地有哪些人,要做什么,我依旧了如指掌。就连三娘子——”他顿住了,缓了缓语气,“即便我不能如实知道她的身份,我也猜得出来她是谁派来的。不然,你以为我会放任她在北地如此肆意吗?不仅我知道,她也很清楚我知道。只有你,依旧被蒙在鼓里。”
“那个女子,事成之后,的确是我镇北王府当之无愧的世子妃,你呢?空有名头的世子?”这番话不可谓不诛心,他闭了闭眼,“阿翊,我很担心,北地的未来你能不能撑起来。这些年,我的话你听一半丢一半,我数次敲打,你也只是听之任之。三娘子不过几句话,你今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的话中掩不住地讽刺,“你究竟是关心北地的安危,还是关心三娘子是如何想的?”
连番的追问与敲打,让他脸色灰败,双肩也垮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此刻也无力攥拳。
“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个女子的身份很是奇怪,来日未必会留在北地安安心心地做你的世子妃。”他慢步走到他面前,欣赏着自家儿子羞愧的脸色,“大安皇室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行事又缜密,这样的女子,可不是随随便便揪出来的。如此精细培养的女子,只怕你配不上。”
他紧了紧拳头,道:“多谢父王今日在三娘子面前给我留颜面。”
“可别。”凌泰臻连忙制止他,“你在她面前还有颜面?”
原本就被连番打击,挫败无力之感席卷全身,此刻只是抬眼看了眼凌泰臻,“父王。”
“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我给你兜底。”凌泰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小都是您给我兜底,所以我才如此狂妄。我会好好想想的。”说完转身离开。
从书房出来后,他三魂丢了七魄,跟游魂一般,漫无目的地飘飘荡荡,许久,他停在窗柩前,窗内灯火通明,女子的倩影映在窗户上,他深吸一口气,提着心敲了敲。
屋内的女子伸出手,要将窗户打开,却被凌翊拦住,他低声道:“不必开窗,我就想与你说说话。再说,我如今的模样,不敢见你。”
三娘子侧头,透过窗户去看他,他低垂着头,双肩无力地耷拉着,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尽显颓色,她侧了侧身子,整个人面向窗户,不做声,只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我会来,坐在这里等我是吗?”他苦笑一声,“想必我的狼狈模样,你也能猜出七八分。你不要说话——”他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他吸了吸鼻子,“听我说就好。”
“是我无知,是我无耻,我从一开始就轻贱了你。”他伸手搭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三娘子映在上头的影子,“这些日子,我如此冒犯,你不要与我计较。”
三娘子偏了偏头,看着他,“大王训斥你了?”
轻柔温和的语气,让他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凌翊,我初次见你时,你意气风发,骨子透着一股张扬之气,我那时就觉得,你是我生平见过的,最狂傲难驯的男子。可恰恰是这股狂傲之气,最让我欣赏。”她缓缓开口,仿佛溪水潺潺而过,“这是你的优点,又是你的短板。它让你显露于人前,又遮蔽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清自己。由始至终,我都不曾轻贱自己,故而你的所作所为,我并不在意。”
“可现在,我突然间想在意了。”这句话,让凌翊心惊肉跳,三娘子依旧平静如常,“收起你的孤傲,收起你高高在上的姿态,匍匐在地上好好地感受。彼时,你就会明白了。”
“镇北王,是一位很有胸襟气度的男子。他严厉宽和又不失悲悯,这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姿态。”她敲了敲窗奁,“定亲后,我们会去丰林祭拜祖祠,也会去祭拜烈士祠,我们应该去好好祭拜。”
“是。”
“这些日子,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是。”
说完,三娘子起身离开窗户旁,吹熄了蜡烛,转身躺在了床上。
凌翊独自站在窗户前,任由月光给他披上一层寒霜,许久,他转身离开。
日子平静如水,至少对于三娘子而言很是安逸,唯一让她不满的便是繁冗的衣衫头饰,压得她喘不上气,她数次抗议,然而无效。
订婚那日一早,三娘子就被人拖了起来,在她还迷迷糊糊之时,就被人装扮完好,领着去了王妃屋里。
繁重的礼服,冗杂的头饰,让她颇为苦恼,仿佛身披千斤重的铠甲一般,脖子上仿佛盯着一口锅,压得她动也不能动,喘口气的功夫都怕脖子断了,只能僵直地挺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点心眼馋,也不敢随意动弹。
凌翊进屋时,就看见三娘子眼巴巴地瞅着那一碟碟的点心,想吃又不敢动的模样,让他觉得既好笑又心疼,连忙走过去,弯下腰,端起一碟子点心,捡起一块递到她嘴边,低声道:“快吃,待会儿来客就没有时间了。”
三娘子转动眼珠子看她,显得古灵精怪,“这衣服太厚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