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倒也不必如此吧。”三娘子站在落地的大铜镜前,任由一堆丫鬟婆子拿着软尺围着自己,她如今站在这里已有一个多时辰了,脚都站麻了。偏偏陈嬷嬷还按着她的脑袋,不厌其烦地一件又一件地试着首饰,“差不多就算了。”
“如何能差不多?”陈嬷嬷天生严谨,又被王妃委以重任来照顾这位未来的世子妃,自然事事上心,“世子成婚何等大事?老奴已经数十年不曾见过喜事了。就这么一次,您忍一忍吧。”
她顿时愁眉苦脸起来,眼睛偷偷瞟向凌子嫣,伸出三根指头示意帮她一帮来日让她在外面痛痛快快玩上三日,原本还在边吃点心边看戏的凌子嫣立马搁下手中的点头,拨浪鼓一样摇头。
她瞪大了眼,比了个“六”,奈何她此刻心性坚韧,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
三娘子登时咬牙切齿,“阿翊呢?他不用做衣裳吗?”
陈嬷嬷笑道:“世子的衣裳从来都是府里做得,针织处有世子的尺码,不必量体裁衣。”
“那,我也有衣裳。嬷嬷快些取一些,就不必如此麻烦了。”她殷切地抬着下巴指了指衣柜。
“这如何能一样呢?”陈嬷嬷取下那只金钗,又换了一个凤凰衔珠的金步摇,“男子的婚服将就些也就罢了,女子如何能将就?就这么一次,您忍忍吧。”
闻言,三娘子不免沮丧,“可是,嬷嬷,我累了。”
“累了,好好,歇一歇吧。”然后挥手让丫鬟婆子离开。
她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轻松起来,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拖出来一般,虚脱地趴在桌上,“还不如跟阿翊出去查案子呢。”她无力地伸出手,敲了敲桌面,凌子嫣立马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哪是成婚啊,奔丧都不过如此。”她一口灌了进去。
“胡说,大喜的日子。快,敲木头。”陈嬷嬷连忙催促。
她只好伸出手有气无力地在桌上敲了三下,“嬷嬷,就不必再量了吧。我就这么一个人,也就两条胳膊两条腿,再量也多不出来其余的东西。还有这些头饰,我觉得都好,不必再试了。”
“这这些首饰都有些年头了。王妃的意思是,挑选几款您喜欢的,重新打造。”
闻言三娘子立马坐了起来,在托盘里翻翻找找、挑挑拣拣,捡出单独的一盘,“就这些吧。嬷嬷好生看看,我与嫣儿出去透口气。”说完就拉着还在愣神的凌子嫣往外跑。
陈嬷嬷看着二人的背影,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一出门三娘子就猛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周公定六礼之时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女子的感受?这一通折腾下来,谁还想成婚啊。”
凌子嫣在一旁捂嘴偷笑。
“还笑。刚刚让你帮忙,你都不吱声。”她伸出手去挠她痒痒,凌子嫣一边躲一边笑,而后讨饶。
“好了好了,我错了。”她拉住三娘子的手,“我瞧着都不错,日后你穿上一定好看。女子成婚时,应当是最好看的。”凌子嫣带着畅想笑了起来。
三娘子见她心向往之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她的侧脸,调侃道:“嫣儿对谁春心萌动了吗?”
她如火烧一般,红了半张脸,故作生气地攮开了她,“少打趣我。”
“好好好,我不打趣你。”她坐在一旁,倚着石桌,“只是,女子最美的时候,应当是意气风发之时。”
“意气风发?”她疑惑,“什么才叫意气风发呢?”
三娘子琢磨了片刻,“就像,你算账时的模样。”
这么一说,让她更为疑惑,不由得摇了摇头。
“你手拨算盘时,就像征战沙场的将军。”她回想着,忍不住赞扬着,“无比的自信与自傲,因为你很清楚,这是你最拿手的事情,也是你很喜欢的事情。北地的账册你了熟于心,又能如数家珍般侃侃而谈北地商贸及赋税改革,比这世上许多人要强上不少呢。”
一番话,让她懵懵懂懂的,又有些惊喜,只不过到底迷惑多于惊喜罢了。
“大王也说你看着孩子气,却很有担当。”她笑道,“我祖父告诉,人之一世不该立于方寸之间,就该登高而望远。不桎梏于身份,不拘泥于世俗,就该像一把利刃一样,活得尖锐而又锋利。”
“原来看似娇弱却心有天地的三娘子,是家学渊源。”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的莫锦州,闻听三娘子一席话,不由得鼓掌赞扬。
她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我是娇可并不弱。”淡淡地噎了回去,“这大白天的,莫公子不去查案子,拐着我家阿翊一起偷闲?”说完面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
“冤枉冤枉。”他急忙讨饶,厚着脸皮坐了下来,顺便招呼凌翊坐着,“我是查到了一些端倪,又想不通,所以来求助你的。”他倒了杯茶水,推到三娘子面前。
她疑惑地看着凌翊,他立刻说道:“我在查私盐贩卖一事,突然发现和当日窥伺我们的事,有些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