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凌泰臻骑着马带着护卫一路飞扬地离开了永丰,只留下一路的尘烟。直到红日当空时,他们才进入一座地处偏僻却带着异样繁华的小镇。一队人马呼呼啦啦地跑了进去,路上的行人短暂的错愕后,便纷纷耳语起来,有人认出镇北王府的王旗不由得更加好奇。
“这大王怎么过来了?”一个年轻的菜农站了起来,看向他驶去的方向,不由得疑惑起来。
“大王来就来,每年不都要来?”一旁的妇人拣起他摊子上的菜,仔细翻看,“大王念旧,不说大王,就是世子每年也要来。算算日子,也快了吧。”
“大王心善念旧,专门辟了一个地方来安置我们,又建房子又修路的,还每年来瞧一瞧,知足了。”一个老婆婆笑呵呵地说着,“听说,世子就要娶亲了,届时大王必定邀我们一同庆贺。日后世子成婚,北地又要热闹不少。”
“呸,”一旁的人狠狠啐了一口,“十年前,数十万人死在中原人手里,如今世子竟然要娶中原女子。难不成,那些人都白死了?我爹,我叔伯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就靠我娘一个寡妇拉扯我们兄妹四人长大,他们说完了就完了?”
那人约莫十七八岁,长得精壮结实,却面带愤色。
这番话说完,众人不免沉默了。
他紧了紧拳头,看着凌泰臻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拣起一旁的背篓默默地离开了。
凌泰臻一路快马,停在一座大宅子前,宅子门户大开,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不由得也笑了出来,下了马,将马鞭扔给一旁的秦峰,一撩衣摆走了进去。
庭院中,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头发斑白,身形佝偻,或蜷缩或依靠着椅子,走进才发现,他们大多身体并不健全。
“老家伙们,还好吗?”凌泰臻笑道,随意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我来了。”
“大王。”众人一惊,纷纷起身。
凌泰臻连忙按住身边的人,“坐,坐,快坐。我们是什么交情,何必拘礼。”他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人的肩膀,问他,“最近腿可还好?大夫可还用心?”
那人的左腿几乎都没有了,窝在椅子里,一旁还放着拐杖,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除了没有这东西,能走能跑的。大夫挺好,就是每日都盯着喝药。”他说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是闹心的样子。
“知道自己没腿,大半夜还要跑出去喝酒?怎么没冻死你!”一个青衫少年扯开厨房的帘子,端着一晚黑漆漆的东西,站在门口,面色不善,语气更加不客气,看见凌泰臻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大王,秦叔。”然后径直走到那人身边,将手里的碗递到他面前,“喝。现在大王在,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将它倒掉的。”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汤药,动了动咽喉,思量再三,还是接过了,一口闷,然后浮现出狰狞的表情,缓了缓,道:“这孩子比他爹还厉害。”
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碗放在一边,坐了下来,“大王是为了世子成婚的事来的吧?”
“哦?世子要成婚了?”院内的人热闹起来,“您直接下帖子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是世子妃的身份有何不妥吗?”那少年皱了皱眉,“如今流言甚嚣尘上,想来是有人在作怪吧。”
另一人叹了口气,“原以为怀仁太子的到访,兵戈之事不会再次发生,谁能料到会是如此惨相。大安武皇帝丢了良臣失了儿子,愤怒之情可以想象。多好的人啊,怎么好端端的没了?那一仗,谁都没有赢啊。双方都打红了眼,谁都不肯让,竟然还让个孩子来停战。”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大王若是担心流言,大可不必。北地心中有怨气,大安何尝没有?我们谁又不是炎黄二帝的子孙,不过是地方不同罢了,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当年双方各有各的立场,何必牵扯到下一辈人身上。我们打够了仗,一辈子都在战火里煎熬,难不成下一辈也要在里头煎熬?”
凌泰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们如此说,我才放了心。”他看向在座的众人,面色肃穆,“当年,我与父王一力主张与大安和谈,纵有人反对,我们也不曾理会。可谁能料到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镇北王府不怕打仗,也不怕死,可我们真的打够了。说句实话,直到如今,我也从不曾放弃与大安议和的想法。我们一辈子生在草原长在沙漠,不曾见过南地的山山水水,也轻易不能去。可百年前,这里原本就和中原是一体的,我们往来通商都是畅通无阻的。如此各执一地,添了不少麻烦,光是通商税一事,我们就免不得吃亏。北地织造不如江南,年年都要从大安进口不少,这关税也是很大一笔。人家花十文,我们就得花十五文,吃亏难道是他们?”
“那按照您的意思,当年的事,就都不算数了?”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愤恨的声音,“如果都不作数,那我们的叔伯兄弟都算什么呢?”还是那个少年,他将背篓取下,狠狠地扔在一边。
凌泰臻闻言看去,就见大门口围了不少人,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