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的爸爸妈妈吗？”周恒问小七。

“我不认识他们。”小七如实说，“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周恒愣了一下，“……那你还挺幸运的。”

小七点点头，并不难过，反而有点沾沾自喜，“对呀，长夏姐姐也这么说。”

在小七的记忆里，她遇见的人，都是孤儿院里的人，有和她一样的小孩子，有比她大的哥哥姐姐，有照看小孩子的叔叔阿姨，还有一个整天骂人的奶奶。

孤儿院里的小孩子，没有人见过“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拥有“爸爸妈妈”是什么感觉，自然也就没人讨论“爸爸妈妈”在哪里，他们是不是“爸爸妈妈”丢掉的孩子。

“我就没你那么幸运。”周恒又挑了一颗奶糖吃，故作轻松地说，“我还记得爸爸妈妈呢。我爸爸又高又帅，我一哭就给我买好吃的。我妈妈也很好看，一头大波浪卷发，她喜欢穿裙子，抱着我的时候会把头发都扎起来，身上有很好闻的茉莉花香。”

小七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小周哥哥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结果她幻想出来的，都是常长夏的样子。因为常长夏也是一头大波浪卷发，也喜欢穿裙子。

“我不光记得他们，我还记得我家呢。”周恒继续说，“可惜，它现在成烂尾楼了，我昨天去看的时候，楼都拆了一小部分了。也不知道我养的小乌龟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被别人捡回家。”

小七插上一句：“我也记得我家。”

“你家？你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

“就是孤儿院啊。阿姨告诉我的，孤儿院就是我家。”

“哦。”

“但我不是很喜欢那里。”

“为什么？”

“因在那儿没人陪我玩。可能是我总流鼻血的原因吧，阿姨不让小朋友们找我玩。所以，每天小朋友们做游戏的时间，我就自己呆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一本童话书，我都看完五遍了！”

“你好惨。”

“倒是也有一个大哥哥总会来找我，那个大哥哥是个哑巴，见到我只会打手语，我们聊天都是写在本子上的。但是，孤儿院里不让男孩子进女孩子房间，那个大哥哥一被阿姨抓到，就会被狠狠打一顿。没过多久，他就再也不来了。他不来，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所以我就跑出来啦~嘿嘿~”

小七说到“跑出来”这三个字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淘气地笑着，认为自己能跑出孤儿院是很厉害的一件事，值得被夸奖。

“你可真行。”周恒由衷地说，“要是我我可不敢。”

小七从孤儿院偷跑出去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孤儿院所有小朋友都在外面玩，有阿姨们看护，没人注意她。结果，偷跑出去之后，接连两天大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去了什么地方，反正街角的屋檐和桥洞底下她都去过。那两天，她就吃了一块饼干，是别的小朋友舔了一口扔掉的，困了也不敢睡觉。

最后，她淋了雨，发着高烧，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然后呢？”周恒问：“你就遇到长夏姐姐了？”

“嗯。”小七用力地点个头，“长夏姐姐说，是她出门扔垃圾的时候，捡到我的。本来想把我交给警察叔叔的，但看我发烧，就先带我去医院了。”

小七第一次看见常长夏的时候，是在医院，刚清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看到一个女人戴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厚乎乎的黑色口罩和帽檐很宽的渔夫帽，坐在她床边。

当时，她以为是童话里的丑恶女巫出来抓她回孤儿院，她害怕极了，大哭大闹。

女人转头看她，她记得很真切，女人用一双像极深极静的眼睛看着她，像是施了魔法一样，瞬间止住了她的哭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美丽的眼睛，像冬日的湖泊，还有水雾围绕，是凉寒里唯一的温暖。

女人说自己叫常长夏，可以叫她长夏姐姐。

“长夏姐姐对你真好。”周恒说，“没把你送回孤儿院。”

“那当然啦！”小七很得意，说到她的长夏姐姐，她眉开眼笑欢天喜地，“而且，我刚见到长夏姐姐的时候，长夏姐姐也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呢。她其实——”

话刚说到这儿，小七猛地顿住。

周恒疑惑，“怎么了？”

小七捂住自己的嘴，“这个我不能说。这是我和长霞姐姐之间的秘密。”

“你和长夏姐姐关系真好。”周恒有些羡慕，“我从来没和另一个人有过共同秘密。”

“你有啊！”小七说，“思达星球就是咱俩之间的秘密。”

“这算吗?”周恒不确定。

“算！”小七很确定。

“……”

周恒低下头，盯着眼前的八宝粥，因为小七说的“算他们之间的秘密”，开始了他的思考。

小七说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