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梦别离(37)(1 / 2)

骆成白没等护士来,自己拔了针,举着打石膏的胳膊抬着挫伤的脚踝,单腿蹦跶着下床,扶着墙找轮椅,不时地哎呦几声,大呼小叫喊着疼,一举一动都透出一种身残志坚的悲催感。

“骆成白。”温希叫住他,“你说的这个人,他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他一直戴着黑色棒球帽。”骆成白先把他记得最深的点说了,又比划着那个男生的相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听声音,他大概,跟我差不多大,身高——比沈泽浠矮一点点,特别瘦,还特别白,感觉就跟骷髅涂了层粉似的。吓人。”

温希又问,“在你的现实生活中,有和他样貌外观类似的人,伤害过你,让你很害怕吗?又或者,你对他印象深刻?”

骆成白听到温希这么问,蹦跶的身影蓦地一僵,一直不闲着的嘴巴也顿住,然而只有一秒,下一秒又继续蹦跶着嚷嚷疼。

他没有回答温希的问题,像是要刻意忽略似的,他找到轮椅一屁股坐下,长舒一口气,开始煞有介事地检查起自己的伤势。温希也不催问,只安静地盯着他,无论骆成白做什么,她都一话不说地盯着看。

过了很长时间,护士来了又走,骆成白检查完自己的伤势,又坐着轮椅往病房外走,说是要去找那个男生好好聊聊,可他不知道他该去哪里,只好在病房门口停住。

“咱俩找那个人去啊。”骆成白终于还是回头和温希说话,他语气里带着循循善诱地意味,“你与其在这儿问我,不如找那个人问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可你还没回答我。”

“重要吗?”

“很重要。”

“这个问题涉及隐私,我能不能不答?”

“我需要从你的回答里,判断你说的那个人的身份。有可能他是你的梦魇,所以他才针对你。”

“……”

骆成白沉默了。

他知道梦魇是什么意思,他问过他的心理医生朋友。

因为,他曾有两年的时间,都被困在一个梦魇里。

一向张扬恣意的天才编剧大明星,一点点收敛了自己的气场,变得沉郁而低压。骆成白转过轮椅,背对着温希,像是面壁思过一样,低下头,“你要说是梦魇的话,确实有。但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毕竟,我没看清他的脸。”

“你只管说,我来判断。”

“他是我大学时期的——朋友,算是朋友吧。高高瘦瘦的,很呆板的一个人,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的那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快大学毕业的的时候,他杀了人又自杀了。”

骆成白声音艰涩,叹了口气,“他没有伤害过我。相反,是我害了他。”

大概,谁都有因为厌恶这个世界而变得轻浮、傲慢、不可理喻的叛逆期。

幸运的,有人疏导,只偶尔悄悄地作妖,不幸的,无人问津,像他一样,闹到不可挽回。

骆成白在成为现在的骆成白之前,他也只是个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但他自认为,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因为他爱好看书有对于人生和维度的思考。

他看了太多书,诗集传记历史,哲学心理学宗教学等等,因此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但他无力改变,所以越发暴躁,就像一个心比天高又百无一用的书生。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和他截然相反的人——他的室友。

要怎么评价他的室友呢,除了那双毫无生气,像枯井一样的死鱼眼,没别的好说了吧。

骆成白不愿细想。

一开始他们不熟,室友是在他大二时调到他寝室的,和他不是同系的学生,他们就早晚在寝室碰个面,彼此看见了也不打招呼,就算他打招呼,他的室友也对他视而不见,于是,他也报复性地无视他。

他们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一个自命不凡的暴躁的人,怎么会关注一个不起眼的死气沉沉的人呢。

但是,有一天,他从图书馆回寝室,看见室友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堵在寝室里,他们威逼胁迫让他还钱,室友说没钱,他们就抓着他往死里打,寝室里的桌子椅子都被他们打断了,书本用品更是被撕烂摔碎,他们要拿被捂死他的口鼻,又拉他进厕所,把他头摁进马桶里,往他身上撒尿……

那是骆成白长那么大第一次遇上校园暴力,他亲眼看着室友的嘴巴眼睛鼻子都在流血,他亲耳听着那些年轻人的污言秽语扬言杀了他。他懵了,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拎着他的书包跟对方打起来了。

当时确实蛮英雄的。

他乐观地肯定自己。

不过,他也挺后悔。应该报警的,不然就不会被打出脑震荡了。

那天之后,他和室友终于能见面说上几句话了,但也仅限于“你回来了”和“你吃了吗”这些问候语,他几次想问室友发生了什么事,几次都被自己故作高冷的姿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