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到了秋天,陶青虎思想松懈,情绪像离枝的落叶,师父的吩咐他开始暗地违背,管它有雾没雾,几乎每天早晨都到不易长进功法的矮树林中练道人的壮阳功。这天凌晨,起大雾,他的身影几乎埋进去了,但周遭10来米他能够看清楚。他发现前边不远处耸立一棵参天古柏,它的窟窿里悬着一只海碗般大小的蚂蚁窝,大概是这生灵准备冬眠,他似乎与这东西有隔世冤仇,不知受一种什么情绪怂恿,他走过去,飞起一脚踢向蚂蚁窝,只见黑漆漆的蚂蚁四处涌动,那棵古松上还掉下几片青里透黄的松针叶儿。陶青虎像发了破坏瘾,又加踹一脚,还在地上沉重地搓了一下,黑芝麻样的可怜的蚂蚁死了一层,有几只断了胳膊腿儿的蚂蚁,怕是没有死过心还挣扎着艰难地拱动身体,有的蚂蚁一半身子被踩踏得贴在腐叶杂碎的土层,另一半还在翘动。欲继续踩踏,忽然听到脚步声,接着“呼”的一下被扇来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痛,尚未愣过神来,一个男腔在面前吼道:蚂蚁沾惹了你什么?你肆意杀灭生灵,就不怕果报?练功的人戕害生灵等于白练。原来妙衣真人赶来了,他悄然下个口令,即刻出现形体。陶青虎见了面色如土,又随地跪下,望着妙衣真人,说师父,恕罪,道徒下不为例。
妙衣真人四顾林中云雾如帐,忿然地说:我不与你讲过,山上出现瘴气,不能练功采气。恐怕你是瘴气中毒,毒性发作引发了魔性,故而恣意杀灭生灵。你这般不成器,我不想留你,别坏了我的名声。
陶青虎听了这话,又连连叩头,说师父,你要相信道徒会改邪归正。
谁相信你?妙衣真人吼道:你滚回五龙山吧!
这时,陶青虎跪着一颠一颠地贴近妙衣真人,两手张开紧紧抱住他的双腿,喉咙哽咽着说:师父,你要给我的一个悔过的机会,要不,我抱住你就不松手了?
妙衣真人有点心动,就问道: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陶青虎低缓着声腔:这样吧。山下小镇金号不是发生了首饰失窃案么?我去查案,案破了,我便回来,没有破便不来见师父。
妙衣真人揣摩着想:自己对此案都无法下手,他能行么?陶青虎见师傅没有说话,便说自己有盗窃经验,想必一定是一伙盗贼所为。妙衣真人便信服了他,立即扶陶青虎起身,说你如果破了此案,自然是大有功德。不过,破案有个过程,你最好天天或经常向我汇报情况。说着他脱下隐身服让陶青虎穿上。陶青虎暗自欣喜,不表露出来,又跪拜说:我决不辜负师父的厚望。
出了道观,陶青虎一路上闷闷不乐,像从武当山的高处一步步向下沉沦。他走完武当山麓最后一道石级,面前便是热闹繁华小镇林林总总的一隅。他忽然想起冯透,那个温存过他的冯透。这种心情才一膨胀,又被他理性地冷缩了。他面临的是如何向师父交差。数月前,小镇金号首饰失窃案就是他所为,现在已向师父承诺要抓住那个案犯,可是到哪里抓?自己就是潜藏在师父身边的最大案犯,他愈这么想愈感到紧张。想着想着,竟对冯透憎恨起来,要不是她,说不定自己还会谨记师训,安守道规。算了吧,破罐破摔,败在女人手里,也要兴在女人手里。他打算盗一笔钱财,找到冯透与之私奔。
这天刮起秋风秋雨,笼罩在烟雨中的小镇木楼里又飘出一阵琵琶演奏声。坐在藤椅上的蒯益忽然起身腾臂做个手势,乐声骤止,他望着里间仅有的一人冯透说:现在金号失窃案风声已过,你该可以向那个贼道通融通融。
冯透颇觉为难,那次接受陶青虎盗取的戒指和镯子被蒯益窥破犹心有余悸,现在又要去与他周旋。说实在,他倒对陶青虎有些好感,因为陶青虎对她专一,蒯益则不同,自己不过是他众多玩物中的一件玩物,而眼下又是直裸裸的利用。对蒯益所言只能惟命是从,她也站起身许诺:今天我就冒雨上山找那贼道。蒯益说随你的便,又加重口气:此事宜早不宜迟。冯透却怨怼在心,你蒯益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太无情了。今日天雨路滑,山路陡峭,一个女人家如何消受得了?冯透收了琵琶出门,面对蒯益,脸浮笑意,内心却一片冰凉。
撑开一把油纸伞,雨淅淅沥沥敲打在伞面上,冯透的衫袖不时被零零星星的雨水浇湿,她没有发觉,心情一片茫然。路面起了泥泞,她踩踏着,心情和路面一样糟。这时,她感觉耸立在云端的武当山非常遥远。许久没有与那道人联系了,不知他还念不念那份旧情。她不能过多地考虑,必须按蒯益的旨意去找一找那道人。从这里到武当山要经过小镇的那条巷子,她绕到巷口时,忆起上次穿着隐身服的陶青虎盗西瓜的事儿,她最初是庆幸,现在却有一种失落感,包括陶青虎盗来称当信物被她埋藏得严严实实的戒指和镯子,都成了她忌讳的念头。收拢在雨声中嘀哒的油纸伞,她心情沉重,彳亍穿过百米长的街巷,到了那一头,她正抖开雨伞之际,一个熟悉的面孔扑进眼帘,那个拎着布袋的年轻男子不就是陶青虎么?他的头发散开了,不再是挽成发髻的道人打扮,但那挽过发髻的痕迹还留在头发的中段,冯透是个细心女人,一落眼就认出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