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青衣少香主划下了道,左右两边的人,便都将目光放在了孙牛子身上。
四下里寂寂,只有火苗舔着壶身的动静。
孙牛子看了一会,也似乎横下了心,早先紧张的他,如今倒仿佛是认了命,比刚才还要从容一些了。
他等了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差不多盏茶功夫过去,才忽然看向了那青衣少香主,道:“水烧不开,这是你的火不行,俺还等着喝茶嘞,帮你吹吹吧……”
说着,他竟真的伸出了脑袋,朝着那正升腾着火苗的炉子,鼓起了腮帮子吹起来。
初时一吹,只是火苗微颤,没有半点反应。
就连那位青衣少香主,脸上都带了淡淡的冷笑,心想这火已经很旺了,你再吹又能怎地?
便是架上了风箱,用力拉扯着,那炉子火,也烧不开。
但是他这冷哂的态度,却只保持了片刻,脸色便已微变,因为那孙牛子,竟仿佛是吹上了瘾,对准了炉子,一口气接着一口气,连续不断的吹。
那节奏,竟隐约让人难受,如果跟了他的节奏,便会发现,他每短短的吸一口气,便又长长的吹向了炉子。
整体下来,已是严重的出气多,入得气少,几乎能让人憋死。
可孙牛子却没有要憋死的模样,反而越吹,越是起劲,仿佛身体里有个风箱,而随着他不停的吹向炉火,台下的众人,有人眼前微微一花,竟仿佛看到,孙牛子的嘴巴里,隐约有另外一个他,向炉子里爬了过去。
一边吹着,一边爬向了炉子里面,最后时,竟渐渐的与炉火并在了一起,那火焰也已经呈现出了怪异的白色,愈烧愈发炙烈。
到了这一步,那青衣少香主,已经明白了什么,瞳孔都骤然缩了起来,死死盯着孙牛子的脸,仿佛想看出什么。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里,炉火越来越旺,片刻后,忽然呜的一声,壶嘴里喷出了一股热气。
水开了。
孙牛子也顿时松了一口气,坐了回来,脸上青煞煞的,很是瘆人,但他自己却似乎全无知觉,只是眼神有些飘乎的看向了对面的青衣少香主。
胡麻在台下,都看的惊了,猜测道:“这是用自身炉火破了对方的法?”
“不。”
徐管事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一手更高明的手段,也是两位护法大人定下的。”
“唉,咱红灯会也是没法子了,必然要有个人顶上……”
料想他是知道的,胡麻便也不急着问,只见台上见着水开,那位青衣少香主也是脸色微变,却还是强装着镇定,脸上也挤出了微笑。
对他来说,或许被破了法不是大事,看不出对方怎么破了自己的法才是大事。
可心里虽慌,仍然要起身,用热水冲了茶,双手捧到了孙牛子面前。
“兄台本事大,请吧!”
“……”
这茶倒上,便是表明自己认了输,轮到对方划道了。
而孙牛子则是根本不看他,他表情似乎比刚上台时,更显得有几分呆滞,恐惧表情都已经消失,只机械式的道:“喝茶,没意思。”
“夜里天凉,我请老哥泡个澡吧?”
“……”
青衣少香主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不平稳:“怎……怎么泡?”
孙牛子也不回答,只是转头,就见红灯会这边,已经有两个红香弟子,双手抬着一只大锅走了上来。
那锅看起来倒像只浴桶一般,里面满满都是在下面就烧热了的热油。
他们端了上来,倒是直接用了这位少香主的炉子,将大油锅蹲坐在了上面,很快油便又烧得滚烫,泛起油花。
见着这只大油锅,不仅红灯会,青衣帮那边也是一阵涌动。
昨天,他们才刚用油锅赢了一阵,没想到,今天红灯会居然照样搬了这么只大锅来。
而且,锅比昨天青衣帮用的还大,油烧的比昨天还要烫。
“既然用了那法子,那这一阵咱是怎么也能赢的。”
徐管事低声道:“不过咱家娘娘记……讲究,在哪里丢的阵,便要在哪里捡回来。”
“是想说娘娘记仇吧?”
胡麻心里想着,这怎么能说是记仇呢,这……
……最多只能说是小心眼!
而在台上,那青衣的少香主也正死死的盯着油锅,心里一阵惴惴不安。
他们两边,斗法十天,论起来,便属昨天那一阵最为凶险恐怖,给两帮的人都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今天自己本是好好的要来亮一亮本事的,没想到,这红灯会的人,却又把这油锅给端了上来。
难道,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家伙,也是想跟自己比狠?
他正想着,就见那孙牛子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那锅热油,也明显心里发怵,求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