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街的树木密不通风,路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宁寒背着书包往里走去,经过一个岔路口,到了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巷子。
旁边的小巷子年代有些久,许多基础设施还没跟上,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设计的勉强过得去,就是楼的外边已经被看的出明显的墙皮脱落,每一层楼的窗户在多年雨水的腐蚀下铁锈斑斑,十分显眼,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这块地方的绿化还不错,绿植很多,因为是老城区,熟人多,菜市场也不少,往往走路就能到,因此住的人也不少。
宁寒穿过两边违规停车的狭窄道路,停在一栋破旧的小楼面前,推开一楼的一户铁栅栏门,院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栀子花开的正好,飘散出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推门的声音哗啦刚响起一声,屋里顿时冲出来一只金毛大狗,把挡风门帘都撞飞了,那狗吐着粉色的舌头摇着尾巴朝着他跑过去。
那大狗一下子扑到身上,宁寒差点没摔倒。
大金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着有些累,确实这狗也有十几岁了,以人类的年龄来换算,也是到了老年了,狗脸上的皮都耷拉着。
“大毛,这么高兴啊。”宁寒揉了揉狗的脑袋。
“是寒寒回来了吗?”一个老妇人身上挂着围裙,手上沾着洁白的面粉,从厨房里出来,站在门口。
那老妇人叫贺美华,今年有七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一头银发梳得很整齐,用白玉簪子挽成发髻,脸上的皱纹饱经风霜,但腰不驼,眼不花,看着精气神很足。
“嗯,姥姥,是我。”宁寒走进门,把书包放在一旁的置物台上,换了拖鞋。
贺美华慈祥地笑了笑,回厨房洗了洗手,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白色巾绢擦了擦。
“宝儿,今天第一天去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宁寒点了点头,手里剥着桌子上放着的鲜毛豆,答道:“挺好的,姥姥。”
贺美华拿了一瓶鲜牛奶放到他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寒寒,来了新环境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你要和姥姥说。”
“我知道的。”他低头答,手里剥着豆。
贺美华把手抚在他的背上,有些欲言又止地说:“宝,你心里要是难受的话,也不要憋着。”
“姥姥,我都十七了,不是小孩了,你别担心我。”
“嗯,姥姥知道,你是个乖孩子。”贺美华顿了顿说:“是姥姥的错,要是知道你在那个家里受这么大的委屈,我当初就应该把你带回来养。”
宁寒停下剥豆子的动作,牵住贺美华的手,道:“姥姥,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还要谢谢你愿意收养我呢,让我现在不至于流落街头。”
贺美华眼圈有些泛红,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宁寒的脸,说:“傻孩子,瞎说什么谢不谢的,姥姥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姥姥可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子,疼你还来不及。”
“要怪就怪我那不争气的女儿。”贺美华伤感起来,“这些年,跟着她你受苦了。”
宁寒脸上神情有些暗淡,背上的旧伤又暗暗地疼了起来。
贺美华问:“她和那个姓许的离婚了吗?”
“离了。”
“什么时候?”
宁寒说:“这个暑假。”
贺美华叹了一口气说:“离了好,反正早晚要离,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老太婆,说到底也是我和她爸当初眼睛瞎,是我们的错,没辨出那姓许的就是个人渣。”
宁寒握着她的手说:“姥姥,等我长大了我赚钱给您养老。”
贺美华红着眼睛,含着泪应了几声,道:“好,他们都不要你,姥姥要你。”
祖孙两个抱在一起,宁寒忍着没哭,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要哭,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家,他觉得那是一种解脱,至少他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被关黑衣柜,被醉酒的继父拳打脚踢,被亲生母亲日夜嫌弃,像个可怜的哈巴狗似的夹缝中求生。
“姥姥,我饿了。”宁寒抱着姥姥道,声音里还带着点撒娇的感觉,以往他从来都不敢说。
毕竟在那个家里,继父不爱,生母不疼,他谨小慎微,必须要懂事,少麻烦才行。
贺美华松开外孙,抹了抹眼泪,道:“好,姥姥这就去做饭,今天咱们下鸡蛋面吃。”
“好,姥姥做什么,我都喜欢。”
贺美华摸了摸外孙的脸,“真是好孩子,来,宝儿,先喝点牛奶垫垫,姥姥这就去下面条去。”
“嗯。”宁寒仰脸笑了笑,他眼睛天生就好看,唇色有些浅,此刻一笑眼睛里像是盛着一弯明月似的亮。
鸡蛋面是姥姥手擀的面,无水添加完全鲜鸡蛋和面,面条颜色是黄灿灿的,热汤碗里还窝着两个外焦里嫩的煎蛋,几片青菜叶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来,吃吧。”
宁寒擦了擦带着水珠的手,接过筷子。